第19章 邵琦新愁伏祸端,周亦旧恨翻波浪(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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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我才像恢复了正常的感知似的,三月的天果然好冷,此刻我才顾得上全身打着冷战,牙关都哆嗦着:“你,你没事就好。”其实想想自己也挺可笑,刚才是昏了头,但凡有点理智,都知道追尾还能打电话过去,主人又是那么轻松的表情,肯定没什么事的。

他几步过来,解下外套裹在我身上,声音颤着,艰涩地说道:“怎么就穿这么点儿跑出来了。”

我的眼泪止不住,却又由衷开心地笑着,竟无语凝噎。有些昏暗的路灯下,我和他就这么傻傻地相互看着,我痴痴地看着他,宛若在梦境里,他瘦了,憔悴了,眸子里碎裂的痛,他的目光也在我的脸上上下逡巡着,仿佛想把我看得再清楚些。

这一幕,也不过是两分钟,在我的脑海里,却像一个世纪般,直想把我的生命,哪怕就定格在这个瞬间也好。这时司机过来了,有些不耐的声音:“小姐,还回去吗?不回去把车钱给了啊。”

我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看着子越,牙齿打架道:“出来得匆忙,没带钱。”

子越一直紧绷憔悴的面容忽然就微微绽开了,唇际挑起微笑着:“还是那么糊涂。”从钱包抽出一张百元钞票给了司机,挥了挥手。司机聪明地立即开车远去。

却是这时,周亦的路虎像只猎豹似的戛然停在了旁边,我的心一慌,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周亦拿着我的大衣下车,看到我身上子越的外套就是一怔。

我慌忙把外套取下递给子越,周亦过来将大衣温柔地搭在我身上,柔声道:“也不等等我。”

转而对子越客气地关切道:“冯总没事吧?这么快就处理完了?”

“完了。”子越素来不屑于虚客套,将放在我脸上的目光收回,冷冷看了看周亦道:“我先走了。”转身上车绝尘而去。

看着子越远去的踪迹,周亦转看向我,目光有着前所未有的清冷。我有些心虚:“我们回去吧。”

“回去?”周亦笑得有些凄凉,“你出来的时候,想过回去吗?”我的心狠狠地一扯,刚才急火攻心,我完全没了理智。此刻才反应过来,听到子越追尾的消息我就慌不择路地冲出来,如今还有什么脸面再回去?除了我自己的脸,我把周亦的脸也丢光了啊。

我的脸发烫,咬咬嘴唇道:“对不起,周亦。”

“对不起?除了这句你还能对我说什么?”周亦的声音忽然很大,从未有过的声色俱厉,“赵小薇,我给了你太多的时间,是不是已经让你误以为你就可以这么一直游走下去?”

我对周亦的严厉有些愣怔,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我可以不介意你的过去,”周亦咬着牙道,看着我的目光几分沉郁,“但是我不能容忍你不忠的未来。”

不忠?这个词让我的脑子瞬间炸开。我是个不忠的女人,我从来就是个肮脏的女人吧?我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着,不知道是天太冷还是心太冷。

周亦用力抓起我的胳膊,一把将我推靠在车上,粗暴地吻上我的唇:“是不是你就喜欢这样?”

我拼命地挣开,反手一巴掌甩了过去,哭喊着:“周亦!”用从未有过的撕心裂肺的声音大声喊着,“我没求过你收留我,从来没有。”

周亦看着我,满眼的心痛,仰天叹了口气,似乎极力平定着起伏的心情。半晌,自嘲似的笑笑:“是我一直一厢情愿,我知道。”

这句话让我的心无端一痛,却无力反驳。我的心,何曾有一刻停止过对子越的爱恋?我否认不了。

“回去吧。”周亦帮我打开车门,将我送回住处。我下了车,他飞快地将车开走,我听到了油门撕心裂肺的轰鸣。心里一片苍凉麻木。

在家待了一天,我的心被阵阵扯开。周亦的确无可挑剔,无论是他让我敬佩的才华,还是他谦谦有礼的君子风度,抑或他对我那份纯净赤诚的心,都是这个世界太难得的财富。

我第一次拿周亦和子越做了比较。说来也可笑。之前,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我竟从来没把这两个人去比较。因为在我的心里,这两个人,从来就不是一个概念,子越是掠夺我身心的男人,周亦,一直只是个暖心的朋友。

如今对比起来,子越的粗暴,霸道,专横,阴狠,似乎没有一样可以与周亦相比。可是就是想着他的狠戾,我的嘴角竟也会情不自禁地泛起微笑。他的每个缺点,都从未隐瞒过我,直接地走进了我心里。

我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对比之下,我对子越仍然是割舍不下的爱恋。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感情从来就没来由,也剪不断,理还乱。就如子越,一个关于他的消息,我都可以肝胆俱裂,完全丧失了理智。

对周亦呢?对周亦有崇拜,有温暖,有友情,却独独少了那一份“情动”。我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的动情我会不自觉地排斥。这么久了,我依然无法将心里的那个位置移开,让他走进去。我有些无助,我该怎么办?努力地去接受周亦?还是干脆放弃周亦?

纠结往复着,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一个温柔的有些熟悉的声音:“小薇吗?我是周亦的妈妈,有时间聊聊吗?”

我一个激灵,忙说可以。约在了离我家不远的一个茶室。我匆忙梳洗后赶了过去。

稍等了片刻,周妈妈进来了,还是一如既往的高贵温雅。我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打着招呼:“阿姨。”周妈妈给我的感觉没有徐妈妈的压力,却是极有智慧的一个女人。尤其是周亦讲述了身世后,我越发对这个女人有着无上的敬畏,从周亦父亲的反应看,当年周亦亲生母亲应该在他心里的地位也是极重,而她可以一直守着她的婚姻,手段智慧都非一般。

周妈妈的神色看着有些憔悴,冲我点点头后坐下。叫了两杯茶,周妈妈一直没有开口,只是上下打量着我。

我有些紧张:“阿姨,找我有事吗?”

周妈妈有些失神地看着我:“周亦出事了。”我的心通的一声裂开,手里的茶泼了出来,整个人呆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妈妈。

“昨晚他自己跑去室外攀岩,没人看管,也没有任何安全措施。摔了下来。”周妈妈的声音没有起伏。我全身像凝固了一般。周亦出事了,因为我,摔下来了——我的头像炸开一样,都是我,都是因为我,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怎么安心?

“他情况怎么样?”我的声音颤抖着。

“还好没爬高,胳膊先着地,有点骨裂,其他倒没有大碍。”周妈妈深看着我,“我和他父亲昨晚接到消息,他父亲的心脏病都差点犯了。我一大早赶了过来,还好没什么事,否则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就好。”我嗫嚅着,在听到他没有大碍的消息时长舒了一口气。却仍然心有余悸。

“小薇,我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他为什么会那样?”周妈妈抓着我的手,神色满是关切,“周亦一向不是个冲动的孩子,我想知道是什么事让他昨天跑去自杀?”

自杀?周妈妈的话没有夸张,没有安全措施徒手攀岩是等于自杀去了。我的心被血淋淋地撕开,惭愧内疚自责一起涌上心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周妈妈补充着:“而且,为什么你会不知道?周亦还特意嘱咐我别告诉你?”

“对不起,对不起。”我无力地反复说着,眼泪不觉地涌了出来,都是我的罪孽。

周妈妈长叹了一口气,徐徐说着:“我家的事,周亦应该和你说过吧。”我点点头。周妈妈继续道:“我不是周亦的亲生母亲,但我对他的关心和爱护,不比周川少。不论怎样,孩子是无辜的,我很感谢老天又给了我一个好儿子。但是周亦的心思重,许多话我不能直说。

“他和我说了你们的事,我其实不太赞同。不是计较你的过去。只是因为我是个女人,我能体会一个女人不为名分不为钱跟着一个男人,那得有多深的感情。所以我唯一的担忧就是,你忘不了过去,不能全心全意地对周亦。可因为我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我不能直接对他说,他也许会误会我的出发点。所以上次,我会恳求你照顾他。只是没想到,我的叮嘱,还是没起作用。”周妈妈叹了口气。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心里涌起一股崇敬。我忽然理解了她能一直陪在周亦父亲身边的原因,也许是她的能干,也许是她生了周川,但最主要的,是她的善良。

我很惭愧,低声说道:“阿姨,对不起,是我的错。”

周妈妈淡淡笑了笑:“小薇,你是个好女孩,有着自己爱的人,也没错。我只想说一句,如果你心里没周亦,就去和他说清楚好吗?我和他父亲都是过六十的人了,这次是骨裂,下次出了更大的娄子,我们都承受不起。”

看着周妈妈殷殷的目光,我几乎没有犹豫地点头答应。就在刚才听到周亦出事的瞬间,我已经体会到了自己内心的差别。

对子越,在听到他出事,我的灵魂像被抽空一般,也许夸张点说,他若不生,我难独活。就是那种无主的感觉。而对周亦,我的第一反应是内疚,他若出事,我会倾尽一生弥补,照顾,却没有魂魄俱散地掏空。

既然看明白了自己的心,便不要再因着自己的懦弱去害人害己了吧。纵然无法与子越在一起,也不能再去害周亦了。否则下次,也许没有这么幸运,他搭上了健康或性命,而我搭上的,是这辈子的快乐和安心。

和周妈妈一起出来,我也去了医院。看着周亦有些浮肿的脸庞,我的眼泪流了出来。周亦看着我,淡淡笑笑:“就怕你担心,怎么还是知道了?”

我抹抹眼泪:“阿姨心疼你啊。”周亦看看周妈妈,笑得有些凄然。

我没有忍心在他受伤的时候说分手的话,只是每天去医院尽心照顾他。直到一周后他胳膊绷着纱布出院。

“休息几天再去公司吧?”我劝着。

“我怕是也不用去公司了。”周亦叹口气,“周川原来投资的那个项目血本无归,原来的公司欠了一屁股债,在我生病的时候,他已经和父亲谈好,要将我的公司合并以资抵债,我都不知道要被父亲放到哪儿了。”

我再一次呆住了,之前周亦准备并购保定酒厂的时候,周川借口投资了个项目不肯资金支持。没想到结果居然是惨遭滑铁卢。

但周亦的遭遇也让我不由得想起以前子越阑尾炎的时候,竭力在众人前掩饰病情的原因。原来当代社会,趁人之危篡权夺位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

我无法想象这种事会在一个家族内瞬间上演,前几天看周妈妈的情真意切,我直以为周亦在家里的分量也是极重的,怎么转眼又是风云。我有些不解道:“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很正确的一个决策。只不过,我自己的情感接受不了。”周亦淡淡笑笑,“父亲只会从大局着眼。”

我有些不解:“这个决策没错,可为什么最后要走的是你?”心中也难免忿忿。周亦的能力与周川比,很明显技高一筹。

“还没定。”周亦的回答让我也略微舒心了些。

“先养伤吧,别乱想了。”安慰着周亦,我的心却是乱作一团,他的事业已经遭遇了打击,我要不要再给他一击?犹豫再三,只含糊地说了句,“我们之间,也再想想吧。”

周亦一怔,没有我预想的激烈,只淡淡道:“好。”也许我接二连三的伤害,已经让他释怀了吧。

日子在静如流水中过了两周,我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似乎很安宁。李艳调侃我:“怎么路虎哥哥不来啦?”我微微一笑掠过。心道,他想好了,也许就会来了。

终有一天,周亦的电话打来,看到这个电话,我竟然很平静地接了起来:“周亦,你的伤好了吗?”

“差不多了。”周亦的声音温和淡然,“小薇,我可以去找你吗?”

“好。”我换了件青绿的春装,等着周亦的电话便下楼。发现他坐着出租来了,又有些内疚。看来伤还是没好利索。

周亦走下来,似乎瘦削了一些,胳膊还绷着。我和他相对而看,他似乎有些伤怀,看着我的目光有些沉郁,我看着他,愧疚重重,忙问道:“我们去哪儿?”

他回过神来,对我淡淡一笑:“小薇,陪我去看场《牡丹亭》吧。”我对他的要求有些讶异,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周亦的爱好,总是那么独特。记得以前顾婷婷送过他两张厅堂版《牡丹亭》的票,他没有去。如今却要带着我去看是为何?

“其实,我一直很希望我喜欢的人,陪我去看一场《牡丹亭》。”周亦有些感慨。我也有丝伤怀,每个人,都有一个愿意和喜欢的人完成的心愿吧。这个心愿,我又有什么理由不为他实现呢?

去了皇家粮仓,我有一刹那的怔忡。剧场很小,布置得让我有瞬间穿越的感觉。当琴师一曲笛声悠扬开场后,那吱呀的悠悠唱腔晕开,便是一曲活色生香的古典江南。

身着戏服的昆曲演员唱腔柔美婉转,尽管听不懂唱词,好在有大屏幕显示,但是对我而言,那词已不重要,杜丽娘和柳梦梅的爱情故事大致也了解一二,那婉转悠长的曲调才是真正地摄人魂魄。

剧场小的好处便在于演员与观众的零距离,在水磨腔的氤氲里,我仿佛穿越六百年,流连于那草长莺飞二月天的江南园林,听一曲游园惊梦的爱情绝唱。

艺术的魅力在于代入感。当看着杜丽娘柳梦梅的眼神缠绵时,我的心揪得生疼。看着别人的爱恋痴缠,不觉会想到自己。眼前浮现出子越的一切,开始的粗暴,后来的温柔,看到我手腕疤痕的刹那怔忡,紧拥我闻夏花荼蘼的清露滴香,牵着我静看若耶溪苍凉的千帆尽过,与我隔着人群目光撕扯的缠绵不舍,看着我失神伤痛的眸色碎裂,都像电影片段一样从我的脑海里闪过。从没有一刻,我这么确定我爱他,我这么渴望他就在我身边,让我可以借着看别人故事的激动,能勇敢地告诉他,我爱他。只是可惜,当我终于意识到我爱他的时候,已经离开了他。

那一瞬间,我失神了,爱情是什么?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杜丽娘为柳梦梅相思而死,却又离魂而生。我呢?我一直以来,我能为爱做什么?为何别人能穿越阴阳的相爱相恋,我却近在咫尺无法相牵?那些虚无的枷锁,原来比生死都难跨越啊!

当漫天的花瓣纷纷飘坠的时候,所有的观众都屏息凝神了,我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接,一片花瓣落在了我的手心。纷纷坠花飘香砌,姹紫嫣红都开遍,我只愿在繁花烂漫中,看到你的身影。而没有你的世界,满眼繁华,都变成了断井残垣。

从剧场出来,已经是晚上了,空气中是春草的气息。我和周亦并肩而走,久久都沉浸在剧情中没有回神。

半晌,我叹息道:“这场《牡丹亭》,真的是极致,我已经完全沉浸穿越了。”

周亦停住步子,深看着我,似乎用尽全身力气问着我:“小薇,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有些忐忑的紧张。

“你在沉浸进去的时候,想着的是谁?”周亦的眸子灼热得让我喘不上气。我低下头。我无法残忍地对着他把那个名字说出来。

“是我吗?”周亦执着地追问着。

我沉默了许久,抬起头,清晰地对他说了句:“不是。对不起。”

他仿佛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般,身子微微晃了晃,静静地看着我的脸,我也抬头,满脸抱歉地看着他。

过了许久,周亦艰难地开了口:“你对我,总是对不起。”说完自嘲般地笑了笑,转而认真看着我,“我们分手吧。”

我的心“哗”地一下,突然放到了肚子里。所有的紧张、忐忑都随之放下。我看着周亦,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勉强撑出个微笑:“好。对不起,周亦。”

对的人,遇在了错误的时间,就如我和周亦吧。

周亦看着我,有些怔忡道:“小薇,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吧?”

“当然。”我释然轻松了,“你随时都可以找我陪你喝茶聊天。”我的脸上绽开了一个很久未有的明媚的笑容。

周亦微微地笑了,认真凝视着我,眸子里宛如深海般不见波澜。我也认真看向他,这也许是我们最后的凝眸了吧。虽说继续做朋友,可是那不过是个让我和他都心安的美丽的谎言吧?我和他,谁能抛得开过往,继续用友情杯,去盛那厚重的爱情酒?分手就最好不相见,才可不相恋、不痴缠。

大约过了几分钟,周亦释然一笑,对我挥挥手:“你先走吧。”

我有些伤怀,如果我转身,留下孤零零的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何况他还拖着一条没有痊愈的胳膊:“还是你先走吧。”

周亦勾起唇际,淡淡笑道:“你知道的,我没法先转身。”我的心狠狠地一扯,与周亦这么久,我不是没有心,不是不感动,可是,我的心已经如覆水,着实难收了。

我的眼圈泛起一层雾气,看着周亦,狠狠心,努力冲他绽开一个灿烂的笑脸:“周亦,再见!”挥挥手。

转过身,我的面前是个十字路口,对面是商场的广告牌,闪烁的霓虹围着四个字“缘定今生”,是钻戒的广告。周亦在秋风中飞奔来救我的身影;周亦提着一大袋生活用品站在门口安顿我的关切;周亦送我天珠保佑我平安的用心——我忽地泪流满面。周亦,我想说无数个对不起。这辈子,我爱不了你,我只求你能把你的心收藏好,幸福下去。

与周亦分开,我一度以为,所有的过往,都如前世般过去了,不再同那个圈子交集,平静地度过我的生活。不论是爱我的,还是我爱的,我都可以静静收藏好,作为我记忆的珍宝。而我的生活前路,我只希望平静而淡定。

只是当一切归宁,只有一个身影,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以至于空闲时,我会时常发呆:他在做什么?他会不会有一点想念我?他会不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这些莫名的想法让我有些不堪重负,时常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将思绪拉回现实。

平日上班,周末去驾校。艾云的肚子一天天更大了,我时常下班抽点时间去看看她。她得知我与周亦分手后,气得直要戳爆我的头:“我的姑奶奶,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你是蠢呢是蠢呢还是蠢呢?我不知道你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周亦哪儿不好?冯子越再好,能是你的吗?我服了你了。”

我只好嬉皮笑脸地劝她淡定:“不要给宝宝进行这种大动肝火的胎教嘛。”艾云气得直翻白眼。

闲聊半晌,艾云跟我说:“对了,林育诚那个土鳖二奶走了。”

“啊?”我惊得失色,艾云挺着大肚子都能运筹帷幄地把打算篡位的二奶解决掉,什么手段?

“那个土鳖,真是除了胸大无脑,再没长处了。你猜林育诚那次泄底是谁干的?”艾云气得直冒烟。

“不会是她吧?”我惊讶得合不拢嘴,整林育诚对她有什么好处?损人不利己。

“所以说她就是个猪脑子,林育诚更是个傻蛋。”艾云叹气道,“以前两人好得穿一条裤子的时候,林育诚什么都不设防,直以为可找到红颜知己了,恨不得把头割下来给她当球踢。想和我离婚,又怕财产落到我手里,在那个女人老家买了两套房子,竟然用的是他以前的身份证,脑子被驴踢了。”

“那个身份证还能用啊?”我想不通。

“小地方,谁查啊。”艾云恨恨道,“为了转移财产,他也够绞尽脑汁的了。后来我怀孕了,和那女人感情淡了,那红颜知己也变成黑血仇人了。撒泼打滚哭闹上吊用了个遍,你说男人也是贱,林育诚原来当那女人是个宝,烦起来竟然看都不去看一眼。”

我心里有些沉重,婚外的女人,最悲凉的就是这点吧,全凭男人的心思,一旦心思淡了,便什么都没有了。我有些感慨:“既然这样,林育诚给些钱好好带孩子,有机会再找个人嫁了也是不错啊。”

“所以说那个女人脑子轴呢,对林育诚因爱生恨,再加上有人挑唆,就把料爆上去了,想让林育诚怕了她,再回到她身边。蠢到家了。”艾云火大,猛喝着水。

“这——”我暗暗纳罕这得是什么脑子才能想出这种办法,由爱而恨的要挟,又能换来什么真心?“谁出的这馊主意?”

“她们那群土鳖据说也有个圈子,有个二奶出的。”艾云忿忿道,“一样的没脑子,估计是想看她笑话。”

我抽抽嘴角,这种可能极大,这个办法不是仇人都不好意思出:“那后来怎么知道的?”

“林育诚自己想的呗,他自己干过什么,心里还没数吗?除了那个女人,谁还知道他以前的身份。那女人也是怂,被林育诚一诈,就交底了。又没脑子还没胆子。林育诚当场就急了,把那女人一顿揍,进了医院,孩子甩给林育诚他妈了。”艾云冷笑道,“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孩子?”我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周亦,孩子是无辜的。心里有丝不忍,艾云是个暴脾气,我生怕她会连孩子都容不下。

“老太婆去带吧。我看着就烦。”艾云火气不小,顿了顿,叹口气,“其实孩子有什么罪呢,唉。以后,林育诚该尽父亲的义务还得尽,只要那个女人消失,我就安心了。”

我紧紧握着艾云的手,不知该说什么。这才是我的好朋友,不论怎样声色俱厉,仍然内心善良的艾云。

日子依然浅浅淡淡地过着,李艳近来似乎有什么情况。晚上回来得很晚,也很少来我屋里晃了。我有心问问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却连她的影子都逮不住。便也作罢了。

过了两周,艾云忽然打电话给我:“周亦家的公司有新闻了,你知道吗?”

我的心一惊:“怎么了?”

“网上传他家公司职员因公殉职那件事呢。你知道吗?”艾云自从林育诚的事情后,经常没事就上网看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每天不上网搜罗搜罗,都睡不踏实。

因公殉职,张萌的事。我纳罕道:“那件事已经处理好了啊。”

艾云试探着劝我,“你要不要给周亦打个电话问候问候?毕竟还是朋友。”

艾云的心思我明白,她一直劝我回头找周亦,因为她觉得周亦实在是举世无双的良人。总是想着法儿给我敲边鼓。

“嗯,找机会我问问。”我随口应付着艾云,心里却有些慌乱。

挂了电话忙上网去看:张萌的男朋友声称当晚张萌给他打过电话,是陪客户出去吃饭。但是张萌出事后,公司矢口否认。当初公司承诺张萌弟弟大学毕业后安排在公司工作,现在张萌弟弟面临毕业,公司却坚决不认账了。张萌的家属才再次闹腾起来。

事情不算大,但是影响很不好,尤其对公司的信誉有很大的影响。以致消息刚出来两天,周家公司的股票就开始小幅下跌。

我抓起手机,想给周亦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呢?不过是白白又勾得周亦心乱。最终还是放下了电话。

我开始每天关注周氏公司的消息。说什么的人都有。这次风波的矛头越来越指向周川。因为周川始终是公司的决策者。尤其现下拒不履行当初承诺的人,也是周川。

看着这些消息,不知为何,我的心里竟生出丝丝的渴望,既然这样,有没有可能用周亦替下周川?我终究还是有自己的私心的。毕竟对于这个公司,周亦的开拓,周亦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并购酒厂被周川掣肘,扩大分公司经营又被周川合并,周氏用人,实在该唯贤了。

本以为这个消息能很快平息,谁知竟愈演愈烈,甚至有人传言那晚张萌不是去会客户,而是去会周川,大家有一种疯狂的落井下石的热情,立即又有人爆料周川和美女蛇苏扬的故事,乱成一团。

我无法再无动于衷,忍不住给周亦去了个电话:“你还好吧?”

电话那头周亦的声音疲惫中有丝惊喜:“小薇?”转而声音清润,“我很好。你呢?”

我怕周亦误会,忙直奔主题:“我在网上看到了公司的事情,你怎么样?有没有受波及?”

周亦“哦”了一声,平静说道:“我没有,周川暂时停了总经理的职务,我主持日常工作。待风波平息一阵再说。”

我的心踏实了,笑笑:“那就好。好好保重身体。”

周亦也温和地笑:“你的关心,让我很温暖。”

我吓得慌忙道了“再见”把电话挂掉。问候归问候,关心是关心,我可不要再勾起周亦的心思。

挂了电话,我舒了口气。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场风波,虽然对周氏是场挑战,却给周亦带来了机遇。周亦也算苦尽甘来吧。我释然地微笑了。

没几天清明过了,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转眼间空气中都是春的气息,杂花生树,群莺乱飞。按理心情应该随着天气渐暖变得清朗,却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却又不肯折腰去联系他,抹不下面子,拉不下脸子,也实在找不到借口。有些懊悔当初应该找张他的照片带着,也不至于只能睹物思人。

周末邵琦打来电话:“姐姐,我要回家去了。咱们晚上聚聚吧。”

我有些惊讶,邵琦一直不愿回老家,如今想通了,是终于放下周川了吧?我也为她开心,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还有谁?”经过上次,我有些害怕她那些狐朋狗友。

邵琦轻笑着,语气还有些玩世不恭:“姐姐还介意上次呢?放心,只有你我、周亦、徐硕我们四个。”转而有些伤怀道,“毕竟我们的感情,跟别人不一样。”

邵琦自从和周川分开,变化很大,我却无力去助她一二。邵琦与艾云不同,艾云再受伤,不会偏离正常的轨道,我可以陪在她身边承受风雨;邵琦却极易滑向偏道,那个方向,我不敢陪她走下去。

提起周亦,我的心依然无法平静,有些不愿面对。但是邵琦的离别聚会,我舍不得不去,好在还有徐硕,我们四个,终究也是缘分一场,想想我还是答应了。

邵琦定在了一个会所的包间唱K。我特意打电话给徐硕,看他是否会去,若是他有事绊住了。只有我周亦邵琦,就尴尬了。

徐硕沉声道:“我去。小薇,我去接你吧。”我欣然同意。

女人擅长的是以柔克刚,徐硕和若琛订婚后,似乎成熟了许多,包括上次宴会见面,言谈举止都更加稳重淡定。现在和我说话也很少贫了。从对我的称呼就看得出来,不再薇姑的乱叫一气。

坐上徐硕的车,一路聊着,我打趣他:“你扔下若琛,不怕她生气叫你跪搓板?”

“去你的,”徐硕呵呵笑着,“她很懂事。”我心里一暖,徐硕从最初对若琛的视而不见,现在已经渐渐在意了。若琛是否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徐硕斜睨了我一眼:“还没说你呢,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上次宴会跑出去,周亦的脸绿得像龟壳似的。”

我的脸蹭地红了:“都过去了,还提什么?我错了行了吧。”

“你是过去了,我看周亦可没过去。最近公事常见他,一提你,就拿酒当水喝。你可真够伤他的。”徐硕叹口气,“我对邵琦,都到不了他那个份儿。”

我的心瞬间酸涩无比,有些感伤道:“你不是也有了若琛吗,周亦,总有一天也会有同样的好女孩儿善待他。”

徐硕有些无奈道:“若琛?也许吧。不过我看周亦悬,你在他心里那根扎的,比老杨树都深。”

他的搞怪比喻惹得我又想笑又伤怀。我转移着话题:“邵琦怎么想通回老家了?”

徐硕叹口气:“周川的分手费,在老家衣食无忧过一辈子行,在北京,几年就耗完了。北京这鬼地方,她那样的女孩子不适合。回去好好过日子,也好。”顿了顿又道,“只要她好,在哪儿,我都心安了。”

看着徐硕,我有些感伤。徐硕对邵琦的感情,是爱,这种爱是我见过的最为特别的一种。不强求,不陷入,静静守候,默默关怀。即使不能在一起,也能雪中送炭。无奈却又无私。

沉默了片刻,徐硕找着话题:“你和冯总怎么打算?”

这个徐硕,和我还真是不见外,什么都问,一个问题又问得我的心扑通跳个不停,波澜乍起。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半晌才低语道:“我也不知道。”

“什么?”徐硕吃了一惊,“你还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们快和好了。他现在整个一不近女色。所有饭局连个女人都不带。我还以为是你的能耐呢。”

我的心狠狠地扯了一下,也许,是他的诺言吧。心又开始疼。我没再吭声。徐硕看我一脑门子烦恼,淡淡笑笑道:“行了,不提他。今晚好好聚聚,什么都别想了。”

我感激地冲他一笑。

我和徐硕到时,邵琦已经在里面自己喝上了,看到徐硕,直直地看了他一眼,笑笑:“徐硕,很久不见。”

徐硕一把夺过她的瓶子,神色有些心痛:“别糟践你自己了。”我心里有些悲凉。看来徐硕订婚后,对邵琦的确淡了不少。

不一会,周亦也来了。再看向周亦,我的心不由一颤,他的精神还好,只是更瘦削了些。也许是主持公司最近太累了吧。我淡淡同他打了个招呼。他深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

随便点了四客简餐,闲聊着,问起邵琦打算回老家做什么。邵琦笑笑:“在老家一个小城市买了套小房子,回去准备开个店卖衣服。”

这个打算听起来蛮靠谱,我舒了口气。“离你父母远吗?”我问着。

邵琦含糊地答着:“还行吧。”如果这样,也算是个好的结果了。

吃过饭,邵琦在一旁点着歌,徐硕的大嗓门唱着迪克牛仔的撕心裂肺:“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我有些想笑,眼泪却有些止不住。我们这四个人,谁的心里不是满满的一捧爱情的殇?可是谁的爱能重来?谁的人也等不到。

邵琦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我的身边,拉着我的手,靠在我肩上流着泪:“姐姐,为什么好的日子,都回不去了?”

想起我生日时,我们四个还是各怀憧憬,邵琦以为和周川可以天荒地老,我以为和子越能一直相守,徐硕和周亦默默地关怀。我们四人那张快乐的照片,我还时常翻出来看着。可是到现在,不过四个月,却已经物是人非事事休。我的也潸然泪下。

周亦唱着《忘情水》,他的声线和刘德华不同,却有着他自己的味道,他的认真,在演绎歌曲的时候也别有一番风味,我听得心有些怦然。却也只能暗暗祝福他早日忘情,收获属于自己的爱情。

我和邵琦一直没有唱,徐硕和周亦便你方唱罢他登场地开始了咆哮,周亦也一改最初的深情风,随着徐硕吼着“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气氛越来越热闹。邵琦出去叫了几瓶啤酒,徐硕大叫:“累死了。”冲出去透气,片刻回来,纳罕道:“这个会所人还不少。”

邵琦递给他一瓶酒:“喝你的吧,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倒宽。”

周亦也是渴了,拿啤酒当水灌了起来。我不胜酒力,本不想喝,邵琦递给我一瓶:“喝点吧,姐姐,喝了放开嗓子唱。”

我们四个,还真是第一次唱歌呢。我的声音虽然不错,但胆子极小,喝点酒倒可以酒壮怂人胆,声音会大,便接过来喝了几口,开始唱那首梁静茹的《问》。“谁让你心动,谁让你心痛,谁会让你偶尔想要拥他在怀中——只是女人,总是一往情深,总是为情所困,终于越陷越深。”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脑子一热点了这首歌,简直就是我的心声,我和子越的点点滴滴,随着歌,宛如昨日。我在屋里夜夜地等着他,可为什么等到的日子,却是分离的日子。一曲终了,我早已泪流满面。

一回头看到周亦在角落里正心痛地看着我,在他眼里的我,和徐硕眼里的邵琦没区别吧?都是没法救赎的蠢女人。我仰头将酒全灌了进去。

那晚,离愁伤感侵袭着每一个人,徐硕和周亦是喝了骂,我和邵琦是喝了哭。一屋子的痴傻情仇。

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身上好热,衣服像针一样刺得皮肤发痒发痛,我脱了小衫,还剩着T恤,还是热得厉害。而且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发晕。我果然是酒品好差,不过两瓶啤酒,就这个德行了。

周亦的脸在我面前晃着,我努力睁眼想把他看清楚,却头发晕,一头栽在他怀里,就爬不起来了。而且全身燥热得难受,口渴得很,眼前的一瓶子酒,我不管不顾地拿起来就喝,却越喝越渴。

周亦用力把我推开,摇晃着站起身子,却又重重地跌了下来。我和周亦来回地撕缠着,我看到他的衣服就想抓,他推开我,片刻却又像控制不住地揽着我的肩,我又开始挣扎。热得难受,烫得难受,我觉得自己要燃烧了似的。眼前越来越模糊,头越来越沉。

包间的门好像开了,我的眼前有一片片的亮光。我窝在沙发上,眼皮像坠了千斤的铅。再也睁不开。耳边似乎有大呼小叫声,喝止声,却是越飘越远——沉沉的,我做了一个梦,我好像在那座江南别墅里,子越冲着我微微笑着,只是好遥远。他在青石板的那头,我穿过去,他却又不见了;不一会儿他又靠窗而立,我走过去,又是一场空;我有些着急地喊着他的名字,到处找着。

终于看到他站在卧室的珠帘后面,我伸手去抓,终于隔着珠帘抓到了他,我情不自禁看着他坚定地说着:“子越,我再不会放开你了。”

他伸手牵起我,目光从未有过的温柔,覆上我的唇,任一室旖旎春色——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睛,全身酸疼,却着实吓了一跳,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我真的躺在那座别墅里,而我身边坐着的,竟然真的是子越。一脸的憔悴,正定定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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