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譬如昨日事事休(五)(1 / 2)
“他为了救你连命都不要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狠心!”
神医反过来朝她瞪眼,骂骂咧咧一通。
姬妧眼里闪过一丝困惑,骤然站在房间门外,“这话是什么意思?”
神医恍然明白过来,顿时朝着屋里大喊了一句:“喂,臭小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没告诉她?”
屋子里十分安静,过了半晌,也没有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神医站在姬妧的对面,只管摇头。
姬妧目光渐渐灼热,一眨不眨地瞪着神医说:“既然他不告诉你,那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神医闷哼了一声,不屑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好,臭小子不肯说,那让老头子我来告诉你,你身上的毒日积月累早就进入五脏六腑了,毒气攻心若要按寻常的法子来解那就是无药可医,所以呢老头子我换了个法子,而你身上的毒之所以能够慢慢清除,那是我用臭小子的心头血救了你。”
说着,神医摇了摇头,“现在你明白了吧?”
姬妧一脸茫然,仿若收到刺激后一下子无法恢复过来,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神医瞅着她脸上的狐疑之色,分明是阴晴不定的,顿时没好气地补了一句:“若不是用这个法子,恐怕你早就去见阎王了!”
姬妧扶着门框往后趔趄了一步,身子的重心也全部朝门框移过去,“你说是他救了我?”
“怎么了?”
神医斜眼瞅了她一下,嘴一歪,对她这反应十分不满,“你还不乐意?”
姬妧脸上透出几分苍白,她闭了闭眼,默了一瞬,然后缓缓开口道:“我宁愿他不要救我。”
神医眼睛眨了眨,神情十分错愕,最后忍不住叹气道:“我老头子见过的痴男怨女也很多,就属你们两个人的关系最摸不着头脑,你这样子倒不像对他有情意,宁愿死都不乐意让臭小子救呢!不过臭小子对你——”
灼热的目光投递过来,他感觉那乌溜溜的眼眸里一闪,不知为何,他骤然就改变主意,话锋一转,悻悻然道,“倒是早就料到了,难怪一直不说呢!”
听到他的话,姬妧情不自禁地看了屋子里一眼,眼神却是渗透着苦涩的,仿佛有些勉强,“我和他的关系,别人弄不清,连我自己大部分时候都是糊里糊涂的。”
神医一拍大腿,头疼,不愿再理会这些理不清的纠葛,“算了,老头子也不爱管这些事,我还是先去看看臭小子死透了没有?”
姬妧心里一抖,脸色倏地绷紧了。
“他不可能这么容易死掉的。”
想也没想,话就从嘴里给冒出来。
神医不爽又被人给把话驳回去了,先是那个杀气腾腾的冷情,然后又是冷若寒冰的杜轻寒,这会儿连小姑娘都如此了,不由一哼,“嗬,是人就会死,这世上不管有多么出类拔萃的人,迟早都有化作粪土灰飞烟灭的那天,臭小子就算再厉害也是个活人,不过是血肉之躯而已,为什么就不会轻易死了?”
姬妧一滞,犹如当头一棒敲在脑门上,她仿若有所感觉,一瞬间枯竭的泪水就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样从脸颊上哗哗地滑落下去。
“诶——”
神医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语气太重了,唉声叹气的不停,“老头子说的是大实话,你咋就哭了呢?”
姬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倚靠在门框上默默地掉眼泪。
“哎呀,臭小子没死透,老头子还是能够把他救回来的,你别哭啊——”
神医气得手忙脚乱,姬妧茫然地抬头看着他,然后摇头,泪水却无法停止。
“你究竟是怎么了?”
姬妧猛地摇头,抽噎了好几下,然后断断续续道:“你去救他吧,我没事..”
“我去把臭小子救活,那你答应我,可不许再哭了!”
神医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提条件。
姬妧咬着嘴唇,拼命点头。
说着,神医就急匆匆地跨进房门,一眼就瞧见榻上躺着的男人,胸口的血渍面积越来越大,肯定是伤口又裂开了,神医气得想打人骂人,偏偏就打不得,而且对方闭着眼睛显然是太累已经陷入昏迷状态,骂也没有用。
“唉,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臭小子你的?!”
说着,神医从腰间的布袋里拿出一些药来,然后迅速地拨开男人的衣衫,点了几处穴道,然后在血肉模糊的伤口出洒了药粉,片刻之后,那些药粉凝固了血痂,伤口的血才渐渐止住了。
姬妧端着一盆清水进来时,神医已经收好自己的药瓶子放回布袋里,然后指着伤者袒露的胸膛,说:“你这有没有干净的衣裳,给他换件穿上。”
姬妧愣了一愣,眼光不由朝男人的胸口看过去,可怖的十字刀口,皮肉微微外翻,而伤口殷红色渐渐浓如黑色的血可以看出伤口很深,她瞪着那伤口,仿佛直接看见一只手将他的心从里面慢慢掏出来一样,一瞬间眸内剧缩,额头冷汗直冒。
半晌之后,她听到一个飘浮的声音,仿若不是自己的,“我这里没有男人的衣衫。”
神医不理会她的借口,眼角一挑,“难道让他的伤口就这样一直露在外面?”
姬妧哑然。
神医义正言辞分明就是觉得她亏欠了对方,而她的确如此,可是她依然没有办法心平气和。
“那我去凤惜的屋子里看看。”
说完,她垂着头,默然地离开了房间。
姬妧在白凤惜的房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所幸最后找到一件男人的衣袍,半旧的月白色,隐隐约约透出一丝药草味。
心下了然,姬妧不由微微叹气,原来这世间并没有所谓的看开放下,一切看开放下都是看不开和放不下,看似洒脱淡然,不过是被隐藏起来,在心里慢慢的疼,慢慢的忍耐,然后慢慢的服输。
“这不是有了吗?”
神医瞅着她手上的衣袍,意有所指,“你不用心,不尽心,自然什么都是没有的。”
姬妧不搭腔,也不理会。
她慢慢走到榻前,凝视着安静的俊容,手里抖动了一下,然后施施然半蹲下身子去脱男人的上衣。
神医识趣地站起来,退到一边去,“老头子还有事要做,先走了。”
说着,不等姬妧回应,他就非常迅速地离开了。
少了一个人,姬妧反倒没有之前那样的拘谨,更何况男人昏迷不醒,整间屋子仿若就只有她一人。
将清水端过来放在桌上,她从衣架上取下手巾,在盆里浸湿水后拧干然后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他的伤口。
期间男人闭着眼微微蹙眉,发出咝咝的痛吟,吓得她差点儿把手巾掉在地上。
最后花了半个时辰,她终于给男人换上月白色的衣袍,挺直腰杆长长吁了一口气,不觉间她全身已经被汗意湿透了。
站了一会儿,她终于慢慢恢复了气色,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移向那张俊俏的脸孔。
“很疼吗?”
一句轻轻的试探从她嘴里溢出来,大概是知道对方听不到,所以大着胆子继续呢喃,“这个伤口,一定很疼。”
榻上的人毫无反应。
她心情放松,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来,凝视着那张魂牵梦绕的脸,继续问:“为什么连性命都不要了还要救我?还是你以为这样一切就会有所改变?”
摇头,她伤心地摇脑袋,嘴角是苦涩的笑容。
“又或者这也在你的计划当中?”
整整一个时辰,无论她说什么,榻上的人始终双眸紧闭,没有一丝醒来的迹象。
午时刚过,外面天光明亮,姬妧的肚子饿得瘪下去,实在忍受不住,她起身朝厨房里去。
她刚拉上房间的门,榻上的男人蓦地睁开了眼眸,眸光澈亮如水,犹如涓涓的细水在流淌,看上去十分清澈,一旦触手摸上去却冰凉异常。
其实神医吩咐姬妧去找衣衫的那会儿,他因为胸口袭上来的痛意就悠悠转醒过来,然而神医让姬妧替他换衣裳,他几乎可以预料到姬妧的窘迫和别扭,便不能清醒过来。
她以为只有自己是清醒的,果然更加放松些,只是那些无意之中吐露出来的真心话,似乎让他的伤口更加隐隐作疼了。
在厨房里找了一圈,有没有用完的食材,但是全部都是生的,她不知道如何下手,无奈之下,只好先回房间看看男人的状况。
“你醒了?”
踏进屋子里,她看见黑风已经坐在桌边的凳子上,胸口的纱布已经被衣袍挡住,而惟一可以寻觅蛛丝马迹的地方,只剩下他惨白没有血色的脸。
“嗯。”
黑风淡淡应声,垂着眼眸没有看她。
姬妧怔了怔,然后盯着他的脸色细心地问:“肚子饿了吗?”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