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点本】029九章 书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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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颜香的眼睛本来已是酒意朦胧,在纸上略走两行,却忽地闪亮,仿佛被洗去了迷离。

查鸡架相距不远,竟被她吓了一跳。

厅中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看出端倪,感觉这阙唱词似乎写得大不一般。

曾仕权远远瞧见,向长孙笑迟回扫了一眼,犯起琢磨,只因他草书写得太快,虽在一桌,内容也没有人能看清,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他只是随意地画了些圈圈而已。

水颜香目光在纸上走了三遍,眉锋舒展,嚓嚓几下,轻描淡写地将那纸词稿撕成碎片,随手一扬——细碎纸片连同其它人所写那一沓词稿俱都抛在空中,四下飘摇坠去。【娴墨:是“吉天降瑞雪”也】众人怔了一怔,议声潮起,哧笑不绝。李逸臣目露得意,眉心皱起:“哎呀,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这个水姑娘也真是狂,希望长孙阁主不要与她这女流之辈一般见识才好。”

曾仕权面无表情,两眼不离戏台。

水颜香仰头深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左手拢琵琶作实按弦,右手虚空打轮,象牙假甲离弦寸许,开始弹挑跃动。

众人都不知所谓,只怔怔然地瞧着,只见她初时阖目悠悠,手指轻缓,渐渐眉头蹙起,轮指渐急,密如疾风骤雨,万马奔腾。弹到后来,振臂之间,青花小袖猎猎飘忽,竟有起舞之象。【娴墨:思闵惠芬二胡拉《赛马》,中间有大段拨弦,状态极佳,乐手全神进去后脖子都梗梗着,眉蹙着、帮着,那种劲意,真看得人心气勃发。】常思豪对乐器一窍不通,但是观其指法缓急互易,时重时轻,重时轰轰如崖折天堑、石崩岩裂,轻时渺渺,如九宵之上浮云过筝,心下忽悟:“我练天机步已到瓶颈,速度再难提升,可以说应了那句‘欲速则不达’,缺少的岂不正是这起落缓急的韵味?对敌之时也是一样,人可以一鼓作气,然一味鼓作,久而必衰,须得攻防互济,转换阴阳,让身体在紧张中求得松驰,这种松紧张驰的状态换而思之,正是一种节拍,与她这弹琵琶的指法,大有相通之处。”

想到这,手指不由自主地随之动起来,体内气劲形成十股不同力度的波流顺由手臂通往各处经络,带得周身血脉如被线牵动的偶人,笨拙而缓慢地动了起来。

水颜香闭目运指,表情悲喜忧愁随形变幻,眉间时忍时舒,陶然神醉,恍如此身已破八荒外,抛却人间万事休。

厅中唯见指影光摇,却寂寂无声,众人俱都被她这无声虚奏所镇,看得瞪目结舌。常思豪体内波流则愈来愈强,动势也愈来愈顺随流畅,酥痒温暖的感觉直达脚趾,仿佛这些被控的气血又形成了一个内在的自我,它正在由无灵魂的偶人,向呀呀学语的孩童转化,并且不断成长、渗透、包容、替代着原来的肌肉骨骼。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铮——”地一声——象牙甲忽地勾上藤丝弦,使得音质有了实相。

然而也正是在这一刻,丝弦崩断开来,琵琶打了个滚儿跌落于地,发出旷旷空音,水颜香睫开惊目,随之站起。

“啪、啪、啪。”

掌声清亮,是长孙笑迟。

水颜香垂手道:“先生可是奚落?”

长孙笑迟:“非也,姑娘此曲鼓得绝妙,在下是真心相赞。”

水颜香:“先生可于无声处听琴?”

长孙笑迟一笑:“惊雷本自虚空起,龙吟何须有实音。”

水颜香无话,一缕红线自指尖顺滑而下,滴落台板。

人们静得没了呼吸。

徐三公子忽然尖叫起来:“血!是血!快,快抢——”

“好了!”

一声厉喝,竟是水颜香发出,令人难以置信。

徐三公子惊得一怔,“救……”字最后半个音登时被噎了回去,雌雄眼同时撑圆,好像被卡住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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