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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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窗外的夜色被月光揭开了它沉睡时的面纱,变得不再神秘。寂静的湖泊也随风荡漾着粼粼波光,摄人心扉。

任小茴想,他可能是有些累了。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太过敏感,毕竟敏感总是给人带来很多不便。

况且,都说一天之计在于晨,她决定第二天一早再告诉他这个足够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只是,当她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很久以前,老妈就责怪说她睡得太死,要是有人将她抬出去也不知道,以至于现在司徒格什么时候起床出门她都硬是想不起来。

司徒格是黎明时分出门的,一路疾行到郊外荒地,只有温暖一人站在尽头。

晨色在地平线下鬼鬼祟祟,始终不肯抛头露面。

他一下车就直接冲向温暖,却定在了距离一米远的地方,一步也踏不出去。

那是一俱遍体鳞伤的女人裸体,斑斑血痕在这暗影浮动的枯草丛中令人触目惊心,白嫩的肌肤就像一朵被折断的小白花,纵然沾满了晨露,也无力绽放。

那是被人扔出去之后滚过的姿势,却依然优美动人。

温暖惨如白蜡的面容紧紧的盯着司徒格,动也不敢动,话也不敢说。

司徒格浑身如临山崩地裂,心脏与脉搏都停止了跳动,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春暖花开,他每天都会带一束紫色风信子来到医院,听红玉说这是她最喜欢的,花儿逐日盛开,可她却一直都昏迷不醒。

炎炎夏日,他与她在山顶尽情放纵的缠绵,比那轮红日还要来得火热,她依偎在他的怀里指着那一处湖泊说,要把他们的家建在那里,可如今主人却不是她。

秋风落叶,他背对着暮色不敢看她的脸,光秃秃的枯枝拼命的在家门前嘶吼,她掰过他的脸四目相对媚眼轻笑,却说名分不重要。

瑞雪寒冬,他与她形同陌人对面相坐,她喝着热茶看着窗外,笑着问相亲的小姑娘有没有她漂亮,眼里溢满的落寂却在看他的时候只说给一个承诺就好。

他承诺,今生今世只爱她施岚一个女人。

他步履维艰的走到尸体跟前,脱下大衣将她轻轻的裹住,好似生怕弄疼了那些累累伤口。他又将她轻轻的抱起,朝回走。

“司徒。”温暖愣了一下才跟上来,慌张的叫了声。

司徒格停下脚步,看着阿岚扭曲的面容,空幽的声音响彻整片荒地。

“我会让他血债血偿。”

晨色等待着来人走后才渐渐崭露头角,一寸接着一寸的从地面渗出来,伏在枯草尖儿上的晨露也开始焕发光彩。

任小茴正坐在饭桌前对着一碗白粥郁郁寡欢,就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司徒格很忙来安慰自己也无法从内心深处说服自己。

思忖良久,她打算给司徒格打电话,即便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电话“嘟嘟嘟……”的声音像幽灵的叫声一样令她惶惶不安,最终还是无人接听。

头脑的思绪就像是一场暴风雨来袭,任小茴想静下来好好思考思考与司徒格的婚姻,却根本按耐不住,便直接起身出门。

她很想回自己家一趟,可又怕爸妈比自己还要敏感,去书店又是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纠结半久后直接砸上了齐名家的门。

齐名正在客厅看报纸,是关于司徒格老爸的最新报道。

突然听见熟悉的砸门声,便将报道的那页折好面朝上放在茶几上才去开门。

只听门锁转动了一声任小茴就莽撞的推开,怒发冲冠走到屋内找了一杯水解气。

“吵架了?”齐名一脸扑朔迷离的笑。

“忙忙忙!有什么事情忙到我一睁开眼就看不到人的地步!”任小茴总算可以喘口气了,开始愤愤道,“好好好!你忙,我不追究,可电话总该接吧?行行行!我知道之前也有过不接电话不回短信的记录,可那是结婚前!现在我们结婚了,什么事情不能坦诚相见的?啊?你给我说说。”

齐名站在一旁笑看着她脸红脖子粗的模样,不说话。

“我这不是在乱发脾气,我只是觉得,结婚前你去哪我不在意,可是结婚后还搞这么神秘,把我当什么了,难道你娶我就是让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做家务?”

齐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任小茴竖起大拇指,憋住笑说,好一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做家务,真是难得的高境界啊!

任小茴上去就是一拳捶在他的身上,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没好气的说,本来嘛!他从来不跟我说他工作的事情。

“这样不是挺好。”齐名笑着说,“女人要知道那么多干嘛,好好把家务做好,你男人不会亏待你的。”

任小茴气得暴跳如雷,抓狂的大吼一声“啊”。

齐名赶紧扶住她,忙说,你现在得顾及一下肚里的孩子。

任小茴突然停下,整个人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瞬间就蔫儿了,低落的说,我还没告诉他。

“急什么。”齐名这才开始安慰说,“只要孩子不掉,他早晚都得把你当宝。”

齐名的一句话就令任小茴心花怒放,走到沙发前坐下,恢复正常情绪,轻叹了口气说,我就是有些受不了他突然从我眼前消失,那种感觉就像是捏在手中的宝贝居然不翼而飞了,虽然我知道他晚上还是会回来,但,就是,就是那种感觉,真的是一种煎熬。

她在说这些的时候神情落寞,但眼中却在极力的给予宽慰。看得出来,她已经在学会让自己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了。

从认识任小茴开始,齐名就发现再艰难的问题都能在她这里找到出路,虽然有些路过于无厘头了些,但她总会走出来。

这对于逻辑思维严谨的齐名来说简直就是有悖大脑的结构,但她却说逻辑只对事不对人,若是人人都跟着逻辑走会累死的,况且在我泱泱大国根本没有逻辑一说,要不然也不会出现日久见人心后又有人心隔肚皮一说了。

齐名只好甘拜下风,有时候他也觉得还是没逻辑的好,像任小茴这样自欺欺人一辈子照样过得乐呵。

他想起前些日子看到司徒格与一个漂亮女人的暧昧,口水在喉咙里吞了又吞。也许任小茴说的对,司徒格娶她就是为了身边能有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为他做家务的女人。这样的话,他的生活只会更加如鱼得水。

可任小茴并不这样认为,她能跟司徒格走在一起靠的是感情,而不是给他洗衣做饭。

“不过,算了,反正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是骡子是马拉出来多溜溜就知道了。”任小茴如是说。

你看,她总是这样。

“这样不就好了。”齐名坐到她身边,笑着说,“想通了就好,如果是骡子,大不了再去找匹马,是不是?”

任小茴嘿嘿笑了两声,贼眉鼠眼的盯着齐名,不怀好意的说,那你赶紧变成一匹黑马,到时候那司徒格要真是一只骡子,你得垫背。

齐名真想把她那张嘴给撕破,故意将脸贴近她瞅着她的双眼说,你说你一已婚妇女明目张胆的勾引待婚男人,羞耻心有没有?

任小茴赶紧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报纸挡在中间,她顿时觉得自己玩过头了,想起昨日对他无缘无故升起的咚咚心跳,现在想想手都在抖,忙说,我这是在无心插柳。

齐名也不拿开,偏过头懒懒的说,我看是有心的吧?

任小茴猛地将报纸拉下准备出口反驳,齐名却突然俯身过来,柔情笑意,柔声悦耳,任小茴,你说,你是不是爱上我了,现在后悔嫁给司徒格了。

任小茴索性直接将他推开,朝后端坐了坐,义正言辞说,妾身是有家室的人,还望公子自重。

齐名一扬手一起身,轻言说,你能恢复正常就好了,我还得构思新书,你自便。

“新书?”任小茴也跟着跳起来,好奇的问,“这次打算写什么?”

“你又不会看。”齐名扭头看了她一眼,懒得理她。

“你跟我说说嘛,兴许我还能给你带些灵感呢。”任小茴大言不惭。

齐名走到电脑前坐下,一边敲字一边说,免了,我的灵感正等着你那两万块钱呢。

任小茴自知又撞枪口上了,便很自觉的退回到沙发上,百般无聊之余拿起刚刚拿着的报纸看起来。

余光中他见她的目光悄然定住,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笑意。

报道上说的是,庭审中,司徒格大律师正在为父亲辩护,挪用公款一事子虚乌有。

在任小茴抬起头的前一秒钟齐名将所有的目光都收回到电脑屏幕上,她走到他的面前,将报纸递给他,问,你有没有看过?

齐名微微一愣,摇头说,还没看过呢,怎么了?

“司徒格是律师?”任小茴反问。

“啊?”齐名一惊,这才接过报纸看了看说,“好像是哦。”

任小茴平静的脸上渐露喜色,微微笑着说,难怪他很忙,难怪不接电话,那怪会有时候人间蒸发,哎,突然觉得自己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呢。

齐名看着任小茴,他发现自己又做错了,他是为了让任小茴看清真相,却时常令她豁然开朗。

任小茴并没有如愿等到司徒格的归来,直到夜色沉沉睡去,直到晨色再次升起。

司徒格彻夜未眠,呆滞的坐在阿岚的床前看着她白皙的面容上残留着的最后一丝痛苦。

他记得,她最终还是醒过来了,刚换好的那束紫色风信子花开正艳,窗外风和日丽。

她微微偏了偏头,疲倦的双眼时睁时闭,氧气罩里苍白的嘴唇微弱的一张一合,他急忙俯身过去,虽然仍旧听不清楚,但从口型已经看出来,她说的是三个字。

“我爱你。”

后来他有问过她,为什么一醒来的第一件事就要说爱他。

她笑脸如花,说怕自己死了以后没机会了。

在后来的交往中,她也确实如红玉所说,是个如火焰般炽热的女人,这比之前玩过的那些女人都要令他沉醉。

最难得的是,她让他尝到了情爱的个中滋味,那是他不曾懂的事。

他确实是想和她结婚了,也是唯一一个让他有了结婚念头的女人。

直到现在,每每看着任小茴他都在怀疑是不是时光改变了他,并不是自己移情别恋,唯有激情过后的平淡才最令他心安。

但是,如果没有那个正等着他解救的男人的反对,他还是会选择与她结婚。

他始终都爱着她,即便她现在死了也还是爱。

他甚至不愿意将这份爱多分一点出来给任何人,可脑海却挥之不去任小茴的影子,竟牵挂着没有看到自己回家的她现在是不是伤心难过了,要不然怎么会连电话也不愿多打。

他突然很能理解曾经齐名也是在这样一种情景下的痛苦,那会儿如果他放手任小茴,一切应该还会更简单一些。

至少他不用多替别人考虑,而一个人的世界也总是比两个人的要来得简单。

红玉缓缓走到司徒格的身边,哭红的双眼浸满泪水,狠狠吸了吸鼻子,轻声说,出去吃点东西吧。

他从昨天早上一直到今天上午都滴水未进半米未食,双眼无神,嘴唇乌黑,面色发青。

过了许久,他才微微张口问,他们都回去了吗?

“嗯。”红玉立马接话,“都回去了。”

“你怎么没有回去。”

他说话的声音很微弱,更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这里有我,你还是回家一趟吧,别让那孩子担心。”

又过了很久,司徒格才慢慢的说,红玉,我爱的人,是阿岚,不是她。

浸在眼眶的泪水无声的滑落,红玉赶紧悄悄擦掉,噗嗤一笑说,这又不是在玩过家家,你快回去吧。

“我不回去!”他说得很坚定,像一个发了火倔强却又不失温暖的孩子。

红玉愣了一下,看着他坚若磐石的脸,不愠不火的说,司徒格,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

司徒格突然冷笑几声,嘲讽的口吻说,你不是说我一直都很可悲吗?你说就是因为我活得太理性,把一切都看得均衡,可是我现在想通了,阿岚死了,什么也没有留下,以后轮到我的时候也会一样,我突然觉得厌了。

红玉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也许人总有那么些时候需要一反常态,要不然永远都是雾里看花,不透彻。

“我有想过死亡临到自己头上,也觉得可以接受,好像根本没有必要这么痛苦,毕竟死也是一件人之常情的事情,何况我还亲手送过那么多人。可是我唯独没有想过身边最亲最爱的人,我不知道这些人的死会带给我疼痛,如果我要是早早知道的话,可能就不会这样了。”

司徒格的话刚说完,身后就传来一阵敲门声,红玉前去开门,不料竟是赵局。

“红玉,几日不见,又变成熟漂亮了。”赵局一脸和蔼可亲,笑着说,“我记得你结婚的时候看着还是个孩子。”

红玉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没有说话,司徒格也起身看着来人。他虽然年迈,头发秃顶而苍白,但面色红润,浑身散发的气息很有威慑力,好像不曾老去。

赵局看向司徒格,轻轻笑了笑,脸上分明的皱纹更深一层,他缓缓走上前慢悠悠的说,司徒格,你父亲的那笔帐还没有算完,这会儿到有闲情来管这个毫不相干的女人,让我这个孤家寡人情何以堪啊。

“赵局真是会说笑,我司徒格向来只管自己的事情,又哪里惹到您了?”司徒格轻言道。

赵局脸色微变,继而又笑了笑,偏过头便对身边的人说,也对,小高,还不赶紧把太太搬出去,惹到司徒格大律师可不是我们应该干的事情。

司徒格忽地左移一大步,拦住小高和另一个人的去路,脸色难看至极,冷言道,现在已经惹到了。

“司徒格。”赵局脸色一沉,严词道,“如果我记得没错,在法律上她是我的合法妻子,我也有义务为她料理后事。作为一名律师,怎么能连最基本的责任与义务也忘了。”

红玉站在一旁紧张的看着司徒格渐变僵硬的脸,愤然转头对赵局冷嘲道,就你也配!

“红玉,你又孩子气了不是。”赵局倒也不恼,反而笑得更得意,“前天晚上我跟你家公公吃饭还夸你来着,今儿怎么就这么不懂事了。”

红玉刚要开口骂过去却被司徒格拦住,只听他说,赵局能通晓法律知识那后面的事情自然就好办多了。

“那是那是。”赵局笑了笑说,“我肯定会配合大律师的工作,只不过畏罪自杀倒也死得其所,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只要我不追究,一切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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