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 又近一步(2 / 2)
说话间,眼睛上下一溜,已将顾蕴看了个遍,见她穿了湖色梅兰竹暗纹的刻丝褙子,翠绿色绣油绿色缠枝纹的十二幅月华裙,嫩生生的好似春日里初生的柳芽尖尖,满心的抑郁霎时去了个七七八八,起身笑道:“打扰四小姐了,还请四小姐千万见谅,请坐。”
待顾蕴依言坐了,又动手给他沏起茶来。
碧螺春茶缓缓注入薄胎瓷的茶盅之中,白丝如柳絮纷扬,煞是好看,可都及不上他的手好看。
他的手白皙,细腻,修长,骨节分明,根根如玉,指甲圆润整齐,精致而漂亮,一眼看去,毫无瑕疵。
顾蕴不由看住了,前世今生,她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毛病,那就是极喜欢看好看的手,谁的手若是生得漂亮,她对那人先就会本能的生出几分好感来,不论男女。
当初她对于二小姐会那般信赖与净重,与于二小姐生了一双极好看的手也有一定的关系,于二小姐见她盯着她的手看,问明了缘由后,还曾打趣过她是“美手控”,她以前从没听过这样一个词,却在听了于二小姐的解释‘所谓控,就是对某样人事物极度喜爱,甚至喜爱到了偏执的程度’后,觉得于二小姐对她的形容真是再贴切也没有了,她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手控!
不过顾蕴如今心智坚定早今非昔比,也就只怔了一下,她便回过了神来,端起慕衍送到她面前的茶盅,用盖子轻轻刮了刮茶沫,浅啜了一口,才笑道:“冬至说慕大人有话与我说,不知道是什么话?”
慕衍自然注意到了她盯着自己手看的举动,心下暗暗得意,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那日见过四小姐的便捷客栈的经营模式后,很有兴趣,听得四小姐正诚征加盟商,所以就想与四小姐洽谈一下个中细节,偏这阵子四小姐都不得空,也不知道接下来一段时间能不能得空,所以我才会在得知四小姐今日也在留园后,让冬至试着去看看,能不能将四小姐请过来。”
顾蕴闻言,笑道:“原来是这样,我的客栈的确正诚征加盟商,只是京城及京城治下的什么宛平啊大兴啊这些县城我打算自己开连锁分店,你如果要加盟,只能加盟别的地方,譬如直隶一带了。”
顿了顿,又道:“山东一带已有客人在与我们洽商了,江浙一带也有客人有这个意向了,慕大人如果真想加盟,可得早做决定,我们客栈的前景可是很好的,我还打算十年内,将便捷开遍大邺的每一个市镇呢!”
慕衍加盟顾蕴的客栈本就是为了能有更多机会接近她,当然若是能顺道赚些银子就更好了,笑道:“那我更要加盟了,将来也好跟着四小姐赚个钵满盆满啊!不过四小姐一口一个‘慕大人’,叫得我实在浑身不自在,我不过腾骥卫的一个总旗罢了,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四小姐却一口一个大人的,让不知道的人听了去,还以为我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实在折杀我了,四小姐要不还是直呼我的名字罢?”
顾蕴怎么可能直呼他的名字,不说他才帮了她大忙,是她的恩人,她不能对恩人直呼其名,就算他不是她的恩人,她也没有直呼一个外男名字的道理啊,因笑道:“我觉得叫慕大人就挺好的啊,我们见面本就是私下的,哪个不知道的人能听了去,何况我不叫慕大人,又该叫什么呢?”
慕衍就摸了摸鼻子,讪讪道:“的确不至于叫不知道的人听了去,可我能听见啊,总觉得四小姐是在打趣我似的……横竖我比四小姐虚长几岁,托大的说,也勉强当得起四小姐一声‘哥哥’,要不四小姐就叫我慕大哥吧,我们以后既要洽谈加盟客栈的事,见面的机会自然少不了,总不能老是这般生分罢?当然,四小姐若是不愿意,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说完,面上虽一派的云淡风轻,实则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早已攥紧了,就怕顾蕴真说出拒绝的话来。
好在片刻之后,顾蕴总算笑着开了口:“既然慕大哥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慕大哥也别一口一个四小姐的叫我了,我也听着不自在得紧,你就叫我蕴姐儿罢,我家里人都这么叫我。”
慕衍闻言,简直忍不住要大笑三声,本来只想让她叫自己一声“慕大哥”,别再那么生分的叫自己慕大人的,谁知道她竟然还买一送一的将自己的小名儿告诉了他,这可真是太好了!
原来她叫蕴,顾蕴,可真是个好名字……慕衍在心里默念了顾蕴的名字几回,觉得心都软得快要化了,才勉强回过了神来,笑道:“那我也恭敬不如从命,叫你一声‘蕴姐儿’了。对了蕴姐儿,我先前曾远远看见一个少年路过,听说好像是顾夫人的娘家外甥,倒是好风仪,我冒昧多嘴问一句,他可曾定亲了?”
顾蕴不由满脸的惊诧:“慕大哥怎么想起来问沈表哥定亲没有?”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他这般关心沈表哥做什么?
慕衍面不改色的扯着谎:“你也知道,静和郡主一年大似一年了,荣亲王自来最疼这个女儿,早早便为女儿在挑乘龙快婿了,只是挑来挑去,都觉得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遂吩咐十一爷,让十一爷也帮着物色一下,我才见令表兄实在好风仪,想着荣亲王或许会满意,这才会有此一问的。”
“原来是这样。”顾蕴恍然大悟,“据我所知,沈表哥倒是还没定亲,听我大伯母说,沈家的少爷们成亲都偏晚,总要待有功名后再定亲或是成亲,沈表哥书念得好,是沈家这一代里的翘楚,今年秋闱后都未必会定亲呢。而且静和郡主到底是郡主,沈表哥一心想要科举出仕,显然胸中有大抱负,只怕未必肯尚郡主啊!”
看来小丫头对那姓沈腾的并没有异样的心思,不然听得他要将姓沈的与静和郡主凑做堆也不会这般平静了……慕衍心下松了一半,继续笑道:“是我冒昧了,只想着令表兄姿容出众,万中无一,便忘记其他了。不过听你这么说来,令表兄家诗书传家,家世门风都没得挑,令表兄自己也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顾侯爷与顾夫人难道就没想过亲上做亲什么的吗,毕竟令表兄这样的乘龙快婿,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顾蕴哪能想到慕衍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她自慕衍帮过她后,便对他莫名多了几分信赖,对他的话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没听大伯母说过将二姐姐许给沈表哥的话,只说二姐姐性子跳脱,最好还是嫁个简单些的人家,沈家内外人实在太多了,二姐姐不合适。话说回来,亲上做亲什么的,我是从来不赞成的,远香近臭么,真闹出个什么事儿来,彼此反而不好说,而且我曾听人说过,表兄妹结亲于后代不利,这也是那些表兄妹成亲比寻常人生的孩子更容易有这样那样天生的缺陷,或是身体比常人弱的原因,大伯母若真有那个意思,我还要劝她呢!”
本来顾蕴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的,但前世她加盟了便捷后,渐渐也知道了便捷的一些规矩,其中就有一条是但凡在便捷当差的,不论男女,都不能与自己的表兄妹成亲,家里有子女的也不能与三代以内的血亲亲上做亲,一经发现,就得立刻离开便捷,说是如此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下一代有这样那样的先天不足。
顾蕴并不知道于二小姐何以会想出这样一条与客栈兴衰其实没多大关系的规矩来,然据她后来有意无意的观察,发现事实还真如于二小姐说的那样,亲上做亲的人家生出先天不足孩子的几率,的确比不是近亲结亲的人家大得多,自那以为,她便越发信服于二小姐的话了,也不知道于二小姐怎么就能懂这么多?
“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我竟从来没听说过,蕴姐儿你可真行,连这些都懂。”慕衍的嘴角就忍不住高高翘了起来,悬着的另一半心也总算落回了原地,本来他还在想着要怎样才能不露痕迹的将话题引到那位平三少爷的身上呢,没想到小丫头已先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回答了他。
只要小丫头从来没想过要与她那些可恶的表哥们亲上做亲,那他便没什么可怕的,外患不足为惧,他只需搞定小丫头,胜利不就在前方了?
顾蕴笑道:“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好了,时辰已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不然长辈们该担心了。至于加盟的事,慕大哥若是着急,可以先去找我们的大掌柜了解一下,我们大掌柜九成以上的事都能做主,若是不急,就等我忙过了这一阵子,再亲自与慕大哥磋商。”
慕衍加盟便捷原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自然要等顾蕴亲自与他磋商,因笑道:“我不急的,等你忙过了这段我们再面谈也不迟。既是如此,我便不耽误你了,省得让长辈们久等了。冬至,你送四小姐回去!”
冬至忙应声上前:“爷放心,我一定将四小姐平平安安的送到。四小姐,您请。”
看爷的脸色,应当已经雨过天晴了罢?果然四小姐就是灵丹妙药,不管他家爷犯什么病,四小姐一到,包管药到病除啊!
季东亭的想法与冬至差不多,待冬至将顾蕴送走后,他见慕衍脸上的笑竟然一直没消失,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难道四小姐已经明白爷的心意,襄王既有情,神女也有意了?”那他们的好日子也将不远了。
谁知道慕衍只是笑道:“我怎么可能那么唐突,万一将她吓跑了怎么办?我只要明白她对她那些该死的表哥都没有别样心思就够了!”
只是知道了顾四小姐对她那群数目庞大的表哥没有别样的心思?那您笑个什么劲儿,害我还以为您已经与顾四小姐两情相悦非君不嫁非卿不娶了呢,真是!
季东亭内心咆哮不止,面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还得笑道:“那真是恭喜爷了,呵呵……”只是知道外敌不足为惧,就笑成这样,等到真抱得美人归那一日,您还不得嘴巴都咧到耳根去啊,只希望这一日千万别遥遥无期啊!
再说顾蕴由冬至引着回到丽景轩外,远远的就见卷碧正满脸焦急的踮着脚尖四下张望,顾蕴因与冬至道:“我的丫头正等着我呢,你就不必过去了,省得待会儿我还得多费口舌,你且留步罢,有劳了。”说着屈膝要给冬至行礼。
唬得冬至忙侧身避过了,“您是我们爷的贵客,我如何敢受您的礼,您千万别这样,千万别这样。”让他们爷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他呢!
顾蕴已知道慕衍与冬至不是同僚而是主仆了,见冬至满脸的惊恐,也就不再坚持,向他点了点头,径自走向了卷碧。
卷碧见到顾蕴,又惊又喜,几步便跑了上来,急声问道:“小姐,您上哪里去了,老太太已经打发人出来瞧过好几次了,您要是再不出现,我可就要顶不住了。”
顾蕴忙安抚的冲她笑了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走罢,且随我进去见老太太罢。”走出几步后,才低声问道:“话已传给刘妈妈了?”
“刘妈妈已经回府去了,小姐放心。”卷碧低声答道。
顾蕴点点头,主仆两个一前一后进了花厅。
平老太太正命人:“怎么四小姐还不回来,再打发人去瞧瞧,不行就四下里找找去。”
顾蕴忙笑着绕过了幔帐:“外祖母,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平老太太脸上这才有了笑容,嗔道:“你这孩子,不是说出去更衣吗,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意外了呢!”
“我更衣出来后,见旁边的景色极好,便看住了,让外祖母担心了,都是我的不是。”顾蕴说着,要给平老太太和大家请罪。
只大家原是担心她,好容易她回来了,大家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回怪她,纷纷笑道:“都是自家人,下不为例也就是了,什么大事。”把事情揭了过去。
一时宴毕,祁夫人终究是快要临盆的人了,平老太太年纪也大了,都支撑不住了,两家人遂在客气一番后,一道行至垂花门外上了马车,各自踏上了归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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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瑜是亲妈的,这下亲们相信了撒?(^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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