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拾玖章、军中医娘 + 生存者(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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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忆蝶疲惫地抽着烟,看架势活像一个南庄的老农:

“伤者已通过竹管开始自主呼吸,但因失血过多,暂时神志还未恢复……”

“宋羽牌活转了?”

虽然申金吾听不太明白,但依然觉得很厉害。

“嗯。”

花忆蝶已无力再解释,一天中汗湿透了好几次衣裳,现在船行海上,晚风阵阵,只觉得刺骨的寒冽,肩后也隐隐作痛起来。

正使也出得舱来,见她竟叼着烟杆,先捂鼻皱眉,再一惊:

“你流血了!”

啥?花忆蝶肩后痛感渐渐强烈,她想回舱找面铜镜好好检查一下,站起身来,将烟杆递给还处于僵硬中的申金吾,向着正使走去:

“你说什——”

眼前一黑,身子软软栽倒。

两个男人同时大吃一惊。

正使搂着无知觉的小美女不知所措。

申金吾握着烟杆百感交集:

为什么是烟杆?为什么不是在我怀里?啊啊啊!

怒极,扯嗓子大吼一声,惊起栖息帆上的几只夜鸥:

“娘的!人都死哪去啦!医官!医官!”

……

天亮了。

大海终于又恢复了宁静,碧色海天间低翔的成群海鸥,不时掠过轻漾的浪花,叼起一条小鱼。

还有更多的海枭,如一块块灰色陨石般,从半空俯冲向海面,它们顾不上捕食近在眼前的海鸥。纷纷停在海面飘浮着的断樯残橹与尸首之上,聚作好几堆,啄食着人肉,不时发出心满意足的桀桀怪鸣声。

海上的罹难之地。便是这类食腐猛禽的餐桌。

“哇啊!”

突然从某处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喊。围食的海枭怪叫着扑扇着双翅惊飞而起,却犹自不甘心地在空中低回盘旋。

波涛间稳稳漂着一块门扇大小的木板,半截已被烧焦,原是昨夜海战中天启军船用以引火取光,照耀战场的,却被瀛洲战船奋力航行中的浪花打熄火焰,此刻,竟成为海难者的救命求生之舟。

木板上,正俯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甚是年轻,袒着上身。长期因海风吹拂而显得有些黧黑的脸上,有一条长长血迹从额头挂下,他愤怒地支起上半身,昂起头,对着天空中那些恶心的灰鸟咆哮着:

“聂坤迟拉布莫!更赛!更赛!(你们这些怪物!去死!去死!)”

他的叫喊声无力地回荡在海面上。只惹得天上的海枭盘旋得更急,像是盼着他尽快断气,好尽享这场难得的盛宴。有一只体型庞大的海枭,终于不耐这种等待,怪叫一声,收紧双翅,再次俯冲下来。想要彻底了结这个顽强的生命:

“桀——啊!”

“赛义!(杀!)”

那人使尽浑身力量,握紧手中始终未曾放开的短刀,仰身猛力一击,那海枭甚是狡猾,半空中一展翅,斜斜落下。方向却直指木板上匍匐着的另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那人一惊,奋力一扑,木板猛地一沉,几乎整个没入海中,待再次浮起时。他已将昏迷不醒的老人护在身下,却将背部留给了铁喙与利爪。

随即后背传来一阵剧痛,令他几欲昏厥过去,两次被恶鸟所伤,极度的痛苦使他发出不似人类的声音:

“啊!匆聂赛义!(啊!我要杀了你!)”

他咬牙迅速翻身,木板随之剧烈倾斜,那海枭叫了两声,振翅刚想飞起,却已被他反手握住一只鸟爪,另一手中短刀猛地刺向鸟腹。

“桀!桀啊!”

“更赛!更赛!(去死!去死!)……”

长空中的怪鸟们惊恐地叫着,却对下方叫声愈来愈微弱的同伴无力挽救。待它们看见那个人如疯子般伏在同伴身上拼命撕咬吸血时,终于悲鸣了两声,带着不甘悻悻飞向远方,寻找更安全的食物的所在。

几股咸腥的鸟血滑过咽喉,他无力坐倒在木板上,大口喘着气。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

他回首张望,此时已近当午,阳光正炽,他眯起眼,抬手遮额再眺远方,远方海天一片蔚蓝,无际无涯。

他有些颓然地放下手,再看了看身边的老人,面白如纸,不知生死。他又皱了下眉,伸手探了下老人的鼻息,尚有一线。他点点头,似是下了莫大决心,俯下身去,吃力地将老人扶起,先又拎过身边早已残破的鸟尸,将几滴鸟血滴入老人的口中,再将老人放平躺好。

过了一会儿,老人的脸色似乎好转了些,他凝视着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奇异之色,似痛恨,又似有些欣慰。轻吁了口气,才感到额上、背上为海枭啄、抓处的伤口处为汗水、海水所浸渍,难言的痛楚再次阵阵袭来,他闷哼一声,咬紧牙关努力隐忍,不久,汗与泪渐渐湿了脸庞:

“啊!尊海!铎哈长明将!(啊!海神!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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