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打探身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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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向晚,一轮夕日缓缓没入天墉城后起伏的山峦,最后一缕余晖轻轻洒落在祭剑台石屋层层铺陈的青铜瓦上,几片薄如轻纱的云彩晕染了霞色自天际飘来,低低压在祭剑台古松伸展向穹顶的虬枝之尖,宛若盛开了一树飘渺红花。

蓦地平地冲起一股清越曲调,清亮悦耳,宛转悠扬,犹如山涧清泉、垄边野芳,给这座沉闷古朴的修道之城带来了从未有过的气息。忽而一阵晚风掠过,那曲子竟随风而起,愈拔愈高,未几风势渐缓,曲调也随之渐渐低微,游丝般的音尾终于渗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凄凉。

盘根错节的树下,沈百翎轻轻吐出一口气,拈着指间那枚青铜叶片,回首望向慕容紫英,笑道:“这么多年没有练习,想不到竟是宝刀未老。”

慕容紫英还未答话,身后红玉已是拊掌赞道:“沈公子仅凭一片小小铜叶便能吹出如此动人的小曲儿,当真难得!”顿了一顿,芙蓉面上已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笑道,“听其韵律,倒有些像是邶国之风……”

“红玉姑娘真是博学多才。”沈百翎颔首,看向红玉的眼神中不免带了几分赞赏。

红玉抿唇浅笑,眼波流转:“曲子好,配的词更好。‘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尽了不知多少女儿家的心愿呢。”笑了一会儿又道,“只是沈公子方才不断吹奏的却是最后那节,反反复复,愈发凄迷,反倒引人伤情,这与前人弹奏相比倒是别出心裁。”

沈百翎一怔,讶然道:“反复吹奏?那曲子难道不是本就那般演奏的么?”

红玉闻言也面露诧异,正要答话,只听慕容紫英轻咳一声,淡淡道:“方才听你吹奏此曲尾音凄伤,深入心扉,于音律一道而言是为大忌。这又是为何?”

沈百翎听他这么问,不由得垂下眼帘,眸中闪过一丝哀伤,低声道:“我想起了阿娘。这曲子是她那时最喜欢弹奏的,每每弹至最后那节,她总是这般缠绵往复,我还当曲调本就如此……红玉姑娘说这般演奏令人伤情,这话的确不假,她每次关在房中抚完琴,总是要大发脾气……”

“最后那节……”红玉身为女子,自然比慕容紫英更快领会到沈母那一番心事,她点着朱唇轻声道,“看来沈公子的母亲也有一段伤心的往事罢。《击鼓》最后那一节可是——”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叹惋着愈发遥远的距离,再也没有相会的那一天。叹惋着愈发久长的岁月,再也无法信守的誓言。

熟悉的曲调仿佛又响起在沈百翎的耳畔,琴声凄凄,扣人心弦,这样反复又反复的韵律,是对谁的怨怼,和思念?

见沈百翎满面哀伤,陷入沉思。慕容紫英面上神情依旧冷淡,心中却微感后悔,自己不过随口一句问话,却引得好友忆起亡母徒增感伤,只是他虽有无上神通,却向来不善言辞,虽有意劝沈百翎回转心绪,但不知从何说起。一旁红玉与他相处日久,如何猜不出主人的心思,当下掩口一笑,索性替他开口道:“听闻沈公子曾与主人同门学艺,红玉还以为你也是自幼上昆仑山,想不到公子竟还记得幼时往事。只是往事如烟,终将散去,还须淡看才是。”

沈百翎回过神来,勉强一笑,点头应是。

红玉又故意引他谈起幼时趣事,听说沈百翎曾居住在水底妖国,顿时大感兴趣。沈百翎本就温柔体贴,见红玉颇感兴致,便也丝毫无不耐烦,细细讲给她听:“……我幼时便随母亲住在巢湖下的居巢古国,那里曾是人族的古城旧址,后来沉入水底便成了一些小妖的庇护处,国中有长老、护卫队,也有大大小小的妖怪,大家虽然都不如何厉害,却过得十分快活。阿娘虽然对我管教严苛,我却知晓她是爱之深责之切。只是每每看到别的小妖有爹爹陪伴玩耍,心中却是十分羡慕,可是只要向阿娘提起‘爹爹’这两个字,她便大发雷霆,那时我只是心中奇怪不敢多问,现在想来,她那么恨我生父,他一定很对不起她。”

“难道居巢国的其他妖怪也不知道沈公子的生父是谁?”红玉奇道。

沈百翎摇了摇头:“我曾听长老说起过,阿娘并不是居巢国土生土长的妖,她是有一日坠入巢湖被国中妖怪救起,后来才留下来的,那时她肚子里就已经怀着我了。后来……后来发生了很多事,阿娘带着我离开了居巢国,不久后她就……离世了。直到临死前才告诉我,让我去找一个、一个名叫‘沈照’的人。”

红玉眼前一亮,忙道:“沈照……这人姓沈,定是沈公子的生父罢?”

沈百翎微微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能让阿娘直到死前都十分惦记的,只能是那个人的名讳了。”他又叹息一声,看了慕容紫英一眼,续道,“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我竟将阿娘嘱咐我的这些话尽数忘却,直到有一天,幻暝界之主婵幽出现在我的面前……”

仿佛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面容肖似母亲的女妖,汹涌而至的记忆,痛苦的嘶吼,错手的杀戮……沈百翎沉痛地闭上双目,过了片刻才道:“她告诉我,原来阿娘是她的姊妹,因为恋慕我生父而抛弃了一族,却不曾想自己竟也最终为那人所弃。我也是直到那时方知,原来自己竟是妖族与人族生下的孽子……不容于任何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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