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秘藏(2)(1 / 2)
葛兰在接近那个岛屿的时候——既然施法者是那么说的,感觉到自己碰触到了一层柔软的膜,至少从感觉上来说是这样的。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足陷入其中,又突出其中,然后是膝盖与背脊,但那不像是被破坏,更正确地说,更像是被接纳,被容许,他从半空中掉了下去,下方是深厚新鲜的积雪,盗贼碰地一声就以一个五体投地的姿态没了顶。积雪灌入他的鼻子、嘴和眼睛,他抬起头,这才发现这里就和陆地上一样充满了冰冷的空气,葛兰本能地深呼吸了一次,空气穿过肺部的时候就像是有谁给他喝了一杯冰水。
他没有受伤,一点小擦伤也没有,在没有看到怪物与发现陷阱之前,银龙的秘藏出乎意料地平易近人。盗贼从地上站起来,站在柔软的积雪上,他或许下降的有点快了,因为从他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那座城市的城墙,和真正的城墙一样,是双重城墙,城墙之间有护城河——这点葛兰是从吊桥上发现的,高耸的内侧城墙上有锯齿状的垛口与有规律分布的窥视孔,箭塔上悬挂着晶莹闪烁的旗帜——这时候盗贼才发现这座岛屿始终被柔和的光亮笼罩着,这种光亮让盗贼感觉很不舒服,因为往上看去或是遥远的边际看去你只能看到灰白色的天幕,就和他们在极北之海跋涉的时候看到的几乎毫无区别,这种不自然的光亮比黑暗更让葛兰厌恶。
他考虑着,用手指头碰了碰挂在他肩膀上的银绳,“你的主人在哪儿?”他问。
他可以觉察到那根细细的,仿佛拥有着智慧的绳子陡然警惕了起来,它像是一条蛇那样在他的肩膀上竖立起来,只差发出嘶嘶的响声了,而盗贼将手放在了弓弩上,但他随即发现这些敌人或许不会太过畏惧弩箭,因为它们都是冰雪塑造的——一群个头矮小的冰雪地精,一个孩童拙劣的作品,四肢粗短,面孔模糊,坚冰凿出的身躯从前面可以看到后面,这让它们堆叠在一起的时候很难分辨出它们的正确数量——大约有十几个或是二十几个,它们的眼睛如同有血肉的地精那样闪着光,手里抓着大大小小的冰块。但如果你要以为它们很容易应付那就大错特错了,它们不会像真正的地精那样畏惧疼痛与死亡,即便被砍掉四肢或是头颅也没什么,它的同伴会帮他捡拾起来,重新安放到原先的位置,虽然有时候会弄错正反,但它们又不需要进食和接吻,而它们辨别敌人又不单单凭靠着自己的眼睛。
一块有巨人头颅那么大的冰块从葛兰的耳边擦过,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溅起一大片碎屑雪花,葛兰诅咒了一句,他不是伯德温,也不是李奥娜,不以力量见长,在面对这些类似于魔像,单纯以武力攻击的怪物时不免会处于劣势,他在考虑逃走,但他瞥见远处有透明的阴影凸起与晃动的时候还是暂停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肩膀上的银绳突然跳了起来,它迅疾无比地在冰地精间穿梭,没有冰块能够对它造成威胁,它和怪物们一样,有着无惧损毁,也感觉不到痛苦的身躯,每当它掠过一个冰地精,那个冰地精的动作就变得漫无目的起来。葛兰知道它肯定找到了他迄今为止也没能找到的魔像中枢,并且破坏了其中的一部分,“法师的造物。”他微笑着嘟哝道,再一次砍下这些地精头颅的时候它们一跌落到地上就像真正的冰雪那样粉碎了。
“真可惜没办法请你进酒馆喝杯朗姆酒。”葛兰说,和回到身边的绳子“握了握手”(如字面意义上的),他扫视着周围,那些阴影已经消失了,不知道是因为它们主人的命令还是早已设定的某些规则,他的四周悄寂无声,细小的冰晶自天而降,挂在他的眉毛上,盗贼将匕首挂回到腰间,他曾经为它配过精美的皮鞘,但后来他觉得还是直接挂在腰带上更为妥当。做完这一切后盗贼俯下身,刚才他就注意到有东西在冰雪中闪光,他抓起一把,吹去浮雪,看到的是两颗珍贵的黄色碧玺,“啊,是它们的眼睛。”盗贼说,他又检查了其他的地方,果然捡到了更多的宝石,这些闪光的小东西就是冰地精的重要组成部分,他找到了几乎所有的宝石,放进自己的次元袋里。
万幸这些地精粉碎后也不会像陆地上的地精那样散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盗贼站起来的时候动作突然变得十分缓慢,因为他能够感觉到有一柄匕首正指着自己的脊背,但法师的绳索没有给他任何警告,而他身边的匕首也同样安静地就像是它真的只是一柄精金铸造的匕首而已,葛兰的额头一阵阵地刺痛,他试着举起双手,然后慢慢地挪动脚步,转过身去,在整个过程中,他无时不刻地寻找着机会,但那种如蛆附骨的麻痒感始终没有从他的身上离开。
葛兰一转过身,他就知道这个威胁着自己的人是谁了,极度的愤懑从他的眼睛中喷射出来,在“河豚”的酒馆房间里,他已经被这个人杀过一次了。
那个与葛兰有着一面之缘的陌生盗贼依旧穿着黑色绸缎的紧身衣,斗篷,佩戴着面具,只是这次他的面具极为应景地换成了独角鲸的角磨制而成的骨质面具,从面具的颊部可以看到独角鲸角特有的粉色螺旋形花纹,这让他看上去有点可笑,像是一个小丑,但葛兰知道他是何等的可怕,在“河豚”的房间里,他就连反抗或是意识到自己正在被袭击的时间都没能得到,只得到了快速的死亡。
“这真是一件让我感觉悲哀的事情。”那个人说,或许不是人,葛兰从海水里掉入这里,身上的衣物都被浸透了水,水又冻结成冰,如果不是施法者的药物,又或是没有相应的魔法饰物,他可能会在成为又一具矗立在这里的冰雪雕像,不会动的那种——但那个人浑身都是干燥的,没有一点冰雪能够沾染到他身上,他站在积雪上,积雪上不留一点痕迹,而他的手里把玩着葛兰的匕首,那柄护手是一条弯曲毒蛇的三棱匕首,他将匕首举到葛兰面前,让他清楚地看到它:“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它原先有多么的伟大,”他说:“它喝过无比高贵与纯粹的血,而你却在用它戳地精。”
“但它是一柄匕首,”葛兰大胆地说:“一柄匕首难道不该被使用吗?您说过希望我重新给予它生命,而您觉得给予一柄匕首生命的方式是将它束之高阁?”
他觉得自己或许说到了关键之处,但下一刻他就不由自主地后悔起来,因为那个人在他吐出最后一个音节的时候将匕首刺入了他的口中,就像上一次,葛兰没有反抗的机会,三棱匕首刺入他的牙齿之间,恰好压在他的舌头上,锋锐的棱面立刻割破了他的舌头,腥甜的铁锈味儿顿时在他的口腔里弥漫开来,与之相对的,葛兰能够察觉到自己身体的热量正在飞速地流失,他的视野变得昏暗,手脚麻木,就连大声呼叫也做不到。
“我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那个人用一种无奈的口吻说:“只是要提醒你一下,它可是一个贪婪的小家伙,”他收回匕首,葛兰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当你把它握在手里的时候,”那个人继续说:“就像是站在了祭台边,它总是需要一条生命来献祭的,不是祭品的,就是你的。”
葛兰只来得及用他记忆里最肮脏的一句话咒骂了一声,就死了,而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以为自己会像上次一样,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卧在冰雪里,但没有,那个人没有离开,他坐在一把冰雪铸造的高背椅子上,若有所思地眺望着远处的城市,匕首还在他的手中,而葛兰就匍匐在他的脚下。那个人低下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地踢了他一脚,在腰肋上,不会造成致命伤害,却很疼。在葛兰还很小的时候,他无数次挨过这样的踢,因为盗贼们只会用这种方式叫唤生性懒惰的愚蠢学徒——在他们的靴子可以触碰到的范围以内。
“你的同伴已经聚集起来了,”那个人说:“你们的敌人也是。”
“是属于这片岛屿的,”葛兰一边穿上衣服,一边问:“还是属于极北之海的?”
“你变得聪明一点了,也许跟随在一个施法者身边也是有点好处的,”那个人说,一边伸出手来触碰那根银色的绳索,绳索在他的手指伸过来的时候想要躲避,但没成功,当它被抓在那只带着手套上的时候只能软软地垂着,葛兰意外地觉得它正在委屈:“他赏赐给你的东西很不错,”陌生的不速之客说:“他信任你吗?”
“一部分。”盗贼警惕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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