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迷雾(四)(1 / 2)
芮城县不大,连带着县衙规制也平常。六进的院落,正中大门、仪门、大堂、二堂及东西两侧的签押房、公廨房、监房、驿舍便占去了大半。只余最后两进内宅供县令及所携眷属居住。
田吾正到任后,因家眷寥寥,就连这两进也嫌多。又因江南人氏的情致,索性将最后一进的正院改作苑囿,遍植花木盆栽,造几处池阁亭榭,以供闲时赏玩。
扉娘所居文绣楼就在花园西侧的跨院里,楼上闺房位置极佳,东窗园景历历,西窗外是一条向阳街,县学就在街对面。每到黄昏,街面上人潮如涌,县学一开,儒服绸衫的文士才俊们往街上一散,更添一道别样景致。
酉时残阳一褪,银钿便迫不及待地将西窗打开。扉娘因病体孱弱,燕懒莺娇,这几日足不出户只是静养,百无聊赖时便瞧瞧窗景。
“小姐快来看,县学散学了,学生出来了,好多人呢,就是没几个生的俊的”银钿一边贪看一边啧啧,“打咱们墙底下过的,都往这边丢几眼睛呢,平日里斯文相,这会儿都露了底了。还有那几个闲汉,跟狗屁膏药似的粘在墙根下,都见他们好些回了”
“兴你偷瞧别人,就不许人家瞧你?”春芽走过去凑热闹,看了一会,神色忐忑地回头道:“大人回来了”
扉娘一怔,走到窗前去看。只见两乘青布幔马车正转过街角上了向阳街,墙下闲杂如畏猫之鼠顷刻散了个干净。马车慢慢减速,从西侧门驶入县衙后宅。
黑漆马车,齐头平顶,官宦民庶皆可用,再低调朴素不过的规制,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威势。自它出现,扉娘内心便泛起几丝不安的波澜,似乎也如那些被惊散的民庶一般,莫名地感到威压,有逃之夭夭的冲动。
车里正是扉娘身为县令的父亲田吾正。自进了芮城县城门,家门在望,他的面色就越来越凝重。“老爷,到家了。”临近西侧门,随侍的家丁禀告。田吾正掀起帘子,未及看清家宅情形,便觉眼前一花,似有无数游鱼在眼皮底下游弋开去。
“怎么回事?”
“回老爷,是几个泼皮,都惊散了。”
田吾正沉着脸回到阔别数月的府邸,家中风物景致依旧是去时样貌,孺人殷勤地亲自端茶递水,几名仆妇恭谨地肃立廊下待命,似乎家中一切如故。若非途中听了一路故事,自己几乎要被蒙在鼓里。田吾正鼻子里冷哼一声,接过茶盅啜一口润了润嗓子。
“老爷路上消乏了,有桩好消息怕还不知呢,咱们的女儿又活过来了呢”田孺人喜孜孜地道。
田吾正憋了几日的怒气终于发作,将茶盅用力往案几上一放,发出重重一记碰瓷声:“活过来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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