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悲伤、骄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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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是犹豫不决外加含糊不清,但他总算是开始说了,陈诚便只好让到一边。刘天楚也没用喇叭,刚开始几个字像是对自己说,很多人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于是他便重复了一遍,声音大得发炸。

“我说我是个挖坟的,我在给弟兄们挖坟,狂妄得很,该遭天谴的狂妄。天谴已经到了,刚到的,我刚搞明白,原来我是个挖坟的,一年多的时间,挖了几千个人的坟。我最该做的是让我活着的弟兄们回家,可我在这给活着的弟兄挖坟。”

他停顿了会,戳在那里一副茫然。侍卫往上涌了一下,被委员长拿手止住了——委员长气恼地看着他的冤家对头,他还把刘天楚的话理解成一种个人意气之争。

刘天楚继续自言自语:“我曾自封为短兵相接的天才,百战百胜的天才,偷鸡摸狗的天才,那都是虚的,我现在说实的。”他忽然笑了一下,悲伤又骄傲,那股吹破天的劲又上了脸,本来装甲营全军覆没和刘凌遇难后它已不见踪影:“实话就是;我只想让事情是它本来该有的样子——我就是这么一个狗屁不通的天才!条条路都走不通,我做不到,做不到你们要我做的,把陋习说成美德,把假话变成规矩,把抹杀良心说成明智,把自私说成爱国,把无耻变成表演,把阳痿说成守身如玉,把欺凌弱小说成正义,把士兵变成炮灰,把炮灰变成荣誉……”

他后来低下了头,众人不知道他是要喘口气还是说得自己难过了。周围一边嗡嗡之声,委员长站在他一米开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但是有了所见过最难看的神情——几乎不亚于刘湘。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别再说了。”荣华念咒一样的嘀咕。

台上台下,李大勇在发愣,刘湘合不上嘴,陈诚瞪得眼即是嘴,嘴即是眼,委员长尴尬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何应钦在那里使劲拧自己的指头,像个女人。

“这个坑没底,你别跳。”李大勇也喃喃地嘀咕。

但是刘天楚抬了抬头,看着所有人。他又怎么可能不跳?“……把内战说成无奈,把自相残杀说成必然之举。我平生最快活的时候居然是在战场上,因为战场上敌人就叫敌人,鱼和网的关系,死和活的问题,穿和我们不一样的衣服,说不同的语言,向我们开枪,我们理直气壮还击。现在,我说了这么些话,你们应该明白了,我不会去陕甘宁,我会挥师东瀛,剑指东京,你们就当我是疯子。”

“是的!你就是个疯子!”委员长向侍卫招了招手。就那铁青的脸se来说,他绝没把眼前这家伙当作疯子:“带下去,送军法处。”

刘天楚挣扎着,看着台下的袍泽弟兄,对委员长喊:“话是我说的,想法也是我提的……与他们无关,不要深究下去。”

委员长说话的语气冷得像要呵气成冰:“你帮不到他们。”

刘天楚在台上看着下边的同袍兄弟,笑得有所图谋又有点心碎:“我现在就帮他们……”然后他就提了提气,那一嗓子喊得,恐怕到青岛也听得到:“——请委座让我带着他们去荡平ri寇!”

台下川军将士轰了一下子,手不约而同地放在佩枪上,坦克方队里的林巴宝把炮口开始缓缓对准台上,台上开始sao动。委员长已经不再铁青了,而是有些慌张,他往台后扫了一眼,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居然也能够让他慌张——是怕有暗藏的枪手?然后他自相矛盾地下着命令。

“他发神经了!下去!下去!”他对侍卫挥着手。

侍卫松开他,但是刘天楚一下挺直了胸膛,身体也高了一截子,声势更壮:“——请委座让我带着川军挥师东瀛!”

“疯了,真疯了,让他自生自灭好了!”委员长空洞着眼睛挥着手,表情明显现出了失落,他一番苦心又白费了。他瞄着刘天楚对他狞笑:“你是做大事的,不屑与我为伍,那好,你执意飞蛾扑火,无人拦你,去送死,好自为之。”

委员长如同泄气的皮球带着大员们呼啦啦地走了。只要是活人,没有人会不接受委员长的好意,军部直属,嫡系,与嫡系中的嫡系七十四军共赴陕甘宁边区,围剿赤匪,莫大的荣耀。

陈嘉琦、马良俊等人瞧着刘天楚又窘又无奈地戳在那里发呆,众人又好气又好笑,又想哭。川军南征北战所想的,所缺的,随着委员长脚下的沙尘烟消云散了,只留下一个没了魂的小鬼在痴望着凡尘俗世发呆。

望着委员长众人远去的背影,回过神的刘天楚幽幽地对众人问:“你们后悔吗?”

潘文华开始挤兑他,一张脸倒有一半是哭相。“说实话吗?”

刘天楚挥挥手,没有让潘文华说下去,不说他也晓得潘文华要说啥,他低沉着声音道:“以后你们会晓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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