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记得当时年纪小(1 / 2)
当年他们学校除了这帮“贵族”,其实也是收了一帮“精英”学子。学校虽然从那帮“贵族”身上赚到了钱,可为了将来可持续化发展,高考升学率数据还是需要重视的。所以学校花重金提供优厚条件“聘请”了一帮“北大清华”苗子来上课。但张家颖既不是北大清华苗子,也不是“贵族”,在这个学校,她是一个特例。
张家颖是农村人,父母却在城郊的煤矿上班,当然,都不是正式职工。父亲下井,母亲在矿上食堂做饭补贴家用。家中还有个大她几岁的哥哥,哥哥初中没毕业就混了社会,也没正经找工作,打牌赌博,打架斗殴纠结一帮混混到处打流。输光了就回家逼父母拿钱,好在家颖争气,在学校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家颖初三毕业的时候,这个家里迎来了第一个沉重的打击。父亲因为煤矿事故过世了,由于不是正式职工,又存在误操作,没落下多少赔偿。并且那赔偿很快便让混世魔王哥哥挥霍一空,母亲秦淑凤勉力供她念完高一,实在难以为继。亲戚朋友都劝秦淑凤送她出去打工,他们这种家庭条件不好的农村人,女孩子多数都走了这条路。辍学在即,乡下的奶奶坚定地挺身而出:必须供孩子念书,实在困难就由她来想办法。
奶奶一直待在乡下务农,身上亦无余财,却是家中最有主见的,委决不下的事情最后往往都是她出来拍板定论。早些年奶奶在村边捡了个孩子,起名叫“小虎”,一边抚养,一边四处托人打听孩子生父来历。那时大家笑她痴心妄想,谁都不赶她的趟,谁知还真让她捡到了宝。
最后联系上孩子的父亲竟然是在省城里部队当官,那□□子在城里开酒店、商场,生意也做得很大。“小虎”被父亲接走后,奶奶将一应隆重“酬谢”都谢绝。村里好事者道,罗婆婆这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舍不得浪费这份人情,好钢务必用在刀刃上。
果然罗婆婆坐车到城里,找到小虎父亲一番痛陈,那人当即派人把张家颖转学手续办完,花重金将人送进了季洋班里。学校外头广告打得响,师资力量也的确不容小觑。家颖突然从三流郊区学校转到一流师资的“贵族学校”,很不适应。不光是不适应老师先进的教学方法,也很不适应这里的同学。这里的学生要么成绩在省里都能排上号,要么非富即贵。整个校园充斥着一股暴发户式的浮躁,各种“限量版”,“定制版”,攀比炫耀。家颖很快便淹没在这两股洪流里,她虽然天天坐在课堂上,却连她的同桌季洋都没注意到班上多了这号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季洋父亲张震山的缘故,张家颖一来就被教导主任安排与季洋同桌。季洋无疑属于“贵族”阵营,他的抽屉里永远都充斥着各种昂贵的游戏杂志、漫画杂志,游戏周边,最新款的cd机,国外带回来的mp3、游戏机。城里的孩子见多识广,爱玩会玩,甚至季洋一件衣服够她父亲从前半年的工资。
家颖只有努力学习,将所有自卑化为鞭策自己的动力。
与家颖的无人问津相较,季洋俨然人气爆棚,除了上课,他位置周围永远簇满了人,有时候是围在一起打游戏,有时候一堆女孩嬉闹,水泄不通。家颖必须时时守着,位置才不会被人侵占,但偶尔她出去上个厕所,回来时地盘已惨遭沦陷。而上课时,季洋身后的赵辰广田文栋也不肯闲着。也曾尝试过交涉,可那群人嘻嘻哈哈,永远转头就忘,这种情况她根本无法安静学习。唐丽薇有时候找她换位置,她谢天谢地跑过去,可是才过去坐了一小会便如坐针毡跑回来。唐丽薇的女同桌正早恋,趁老师不注意经常与后座的男朋友搞小动作,姿势不堪入目,保守的家颖哪受得了这些。
她终于忍不住去找老师要求调换座位,即使换成最后一排也无所谓。
新学期学校为他们从北京高薪聘请了一个特级教师来做班主任,老师很早就注意到班上这不声不响的女学生。张家颖新转学过来,整个班上只认识儿时玩伴“小虎”,也就是奶奶收养的那个孩子,可惜“小虎”进城多年,性情大变,与家颖也隔阂了。她每日独来独往,在呼朋引伴热爱喧哗的学生中显得特别孤僻。青春期的女孩敏感又脆弱,老师不由多问了几句。
张家颖实在无奈,只好借口季洋下课玩游戏太吵,无法安心学习。
老师说知道了,请她先回去。
没想到下节课季洋上课玩游戏时,游戏机便被老师没收了,同时上缴的还有他那一整抽屉的杂志光盘,而她位置却依旧没有调换。
不知什么时候传出去是家颖打的小报告,叛逆少年最憎恶这种背后阴人的宵小行径,因此她一下子变成班里人人鄙视的过街老鼠。
而因为季洋,她开始了无休无止的噩梦。
班上许多人当面都躲避她的视线,而等她走远了立刻聚拢对着她的背影指指点点;吃饭时饭盘不是被人撞飞,就是磕碰得她一身油污;学校里统一清洗晾晒的衣物,发下来唯有她的沾满了墨水;课本经常无缘无故丢失,上课被老师批评“哪是来上课的”;回答问题时被人莫名抽掉椅子,一旦等她摔倒,全班大笑后快;进教室的时候门顶上忽然倾下来一盆水;抽屉里莫名其妙出现一些动物死尸;最嚣张的是,上课还有人公然烧她的头发。
这些小学生都不热衷的小把戏,可有人却乐此不疲。她几乎每天都会有“惊喜”,每当她中招,总会有一群人堂而皇之地聚在一起弹冠相庆。班里或许存在一些正义之士,但他们明哲保身,更不会因一个初来乍到的“转学生”主动跳出来替她打抱不平。
她也曾经独自在小树林里哭过,可擦干眼泪,一切深埋心底,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孤僻。
至于家颖宿舍的女同学,那是季洋那一拨的重点拉拢对象,因此很快宿舍也沦陷了。早晨刷牙的时候,家颖一起来,洗手台前务必挤得满满当当,她只好去厕所刷;洗澡时,明明按照先来后到排好次序,快轮到她时,前面总有人堂而皇之地插队,导致每次到她时热水器恰恰没水。更有甚者,有一次快轮到她时,本来还有热水,可排她前面的女生竟然在用热水洗衣服,关键是学校明明有统一的洗衣房。
家颖什么都没说,拎着水桶衣物便走了。
学校后门围墙跟有间小瓦房,原先大概是用来存放工具的,小屋简陋,寻常无人问津,门内有锁,旁边又有热水,这简直是绝佳的洗浴场所。家颖取得锅炉爷爷的同意,先前也在这里冲过几次凉。
她准备好热水,锁了门,脱了衣物正开始洗浴。
田文栋便引着一群人往学校锅炉房来,鬼鬼祟祟爬上围墙,小心翼翼爬到小瓦房的屋顶,蹑手蹑脚掀开瓦片,神秘兮兮地招手叫季洋近前来看。“畜生”“叫鸡公”他们也争先恐后往里挤。
“我靠,这娘们看起来闷声不响,没想到还挺有‘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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