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答案(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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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还没想好,这不一直还在准备考研嘛。你呢?”

“我决定去报考公务员。”孙涛喝了口啤酒。“我小叔在省工商局当处长,今年省工商局要招俩公务员,我已经报了名了。”

孙涛神秘地凑过来小声说:“我告你,我叔说了,只要过了笔试,一定想办法帮到我。”说着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内敲打了一下说:“不出意外的话,这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那好哇,以后哥们儿要是混不下去,流落街头做点小生意糊口,你可得罩着。”

“那是。咱俩谁跟谁呀!”孙涛也不客气,大包大揽地说,抿了抿嘴,他关心地问:“唉,我说,你就不想也考考公务员?”

“得了,我有一颗zi you的心,还想着继续翱翔,我当心,我那散漫惯了的个xing,在那种呆板的地方怎能安放得下。”范毅拿腔拿调地调侃。

“切,一切个xing在现实面前都必然会被击个粉碎!”

范毅不说话,只是笑笑,抿了口酸nai。他不喝酒,一直就是这样。这倒并不是生理上原因,完全是一种心理上的抗拒和坚持。自从父亲因为酒后驾驶出了车祸后,喝酒与开车几乎就让他有着本能的排斥,虽然这样的抗拒在现实生活中其实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

“唉,我告你。今年报考公务员,你知道最热门的岗位是哪一个吗?”

“不会是你们省工商局。”

“那不是,我告诉你,是省国税局的一个办公室秘书岗位。”

“秘书?这有什么可热的?”

“切,你不懂了?俗话怎么说的?噢,财政是爹、银行是娘,工商、税务是两条大灰狼。大灰狼,你了(解)?”

“我了,不就是油水足、手段狠嘛。”

“你看,你看,皮毛了!那是权力,是对小到一个小个体户,大到一家大企业,大小通吃、生杀予夺的权力!”

“有那么厉害吗?!”

“不懂了,说是两条大灰狼,其实凭我这段时间的研究下来看,我看只有税务才算得上是一条独狼、头狼。工商嘛,基本上只能让人痛,不会让人死,出不了人命的;税务就不同了,不弄则已,一弄,就能连根带叶一齐拔起,要了你的命。”

“真有这么厉害?!”

“说了你别不信!这一阵子,我可是做了深入的研究。说起来,这税务,狠着哪!弄起人来,连本带利,连本带利知道吗?它要弄你,就得是连本带利,那你还不死!”

范毅心里不由地动了一下。

回到家,范毅像着魔了一般整晚上坐在电脑前上网收集有关税务方面的各种资料来看。一个礼拜后,范毅报名了,目标正是省国税局办公室秘书岗位。

真到报名后,时间就显得有点紧了。想考碗的同学早在年头就在认真准备,据说,本校外系有一哥们儿更是夸张,从大学入学第一天就立志考碗,四年来准备那叫一个瓷实,恨不能把所有有关公务员考试的书籍、资料都过了几遍。相较之下,范毅心里不由得有点发虚,这可是打从记事读书以来面对各种类型考试时,范毅第一次有这种不好的感觉。

考研那事怎么办?当然,范毅也不敢说不去考就不去。想着张教授认真专注的神态,想着在考公务员这事上自己的仓促上马,范毅只好来个两手抓,两手都不能软。重新把时间排了排,刚好,都不冲突,今年底考碗笔试,明年1月份考研笔试,过关的话明年3月份考碗才面试,只要把时间统筹好、安排得有效率一点,希望两不误。

这边,范毅在摩拳擦掌,可他不知道的是,原本,他将像大多数热血青年一样,只不过是这场看似公平且jing彩的大戏中的又一名打酱油者。

这就要从省局办公室倪宽副主任说起了。办公室一把手老陈,那是范局长的铁杆幕僚,范局长大事小情、出出进进总离不开他,于是,对办公室的ri常工作,老陈就没多少时间、也没多少心思来细细过问了,一股脑全丢给了倪副主任。倪副主任是这么一个人,有才、有胆,没德、没气量。

一开始,倪副主任总盼着陈主任能占着与范局长的关系快点再高升一步,好尽快让路、给自己腾出位置,干起活来倒也确实卖力。可人算不如天算,近几年国家在用人政策上出现了大的调整,从正处级再想往上升一级,原则上就非得经过考试不可。老陈也的确参加了两回考试,无奈均是铩羽而归,从此不再做通过考试升级之想,只想一门心思保住既得利益,混到退休提个副厅级巡视员解决待遇了事。这样一来,可就苦了心事拿云的倪副主任了。

在工作中,除了埋头干活,有时偶尔还能从老陈那里得到点小恩小惠外,前途可谓是一片茫然。想改弦易帜换个部门另求发展,转弯抹角提了几次,老陈还抓住不放,就这么熬了几年。熬来熬去,嫁不出去的女儿熬成了仇,倪副主任渐渐对老陈的尊重就淡了,有的只是越来越浓的恨意,顺带着也就恨上了老陈的后台范局长。

倪副主任不只一遍地暗自在心里咒骂:“什么风清气正、什么选贤任能!狗屁!都是说给别人听的,选来选去,还是只会用身边的这几个乌龟王八。龟儿子,中国老百姓就是笨,历来就只反贪官、不反皇帝,蠢嘛!主犯是谁?其实不都是坐在上面的皇帝嘛!岳飞谁杀的?赵构嘛!关秦桧鸟事?姓范的根本就不是好鸟,老子拼死拼活玩命苦干,硬是当作看不见,硬是让老子原地踏了几年步!这个狗ri姓陈的,更是一坨大便,连个考试都过不了,还要占着茅坑不拉屎!”

所谓态度决定思路、思路决定出路。有了这样的心思,倪副主任逐渐就有了新的举动。他紧紧地贴上了分管办公室工作的倪人雄副局长,两人都姓倪,在整个省局独一份儿,为了接近关系,他甚至不惜和倪副局长攀成了同宗,自矮身份认倪副局长为族叔,虽说倪副局长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这一上,自觉有了倪副局长做靠山,耗子腰里别了杆枪,就有了打猫的心思。有了靠山,倪副主任一度就与陈主任斗起了心眼,一交手,这才发现,陈主任正规考试不行,可论起窝里头,竟是个中好手,门儿清!好在他也仅仅只是试探xing进攻,并没撕破脸皮,一发觉风头不对,不用别人督促,自己立马缴械投降,行为上大为收敛,重又变得小心谨慎起来,一如既往地摆出一幅踏实肯干的模样。私下里,他却是像憋了一口气一般,肆无忌惮地见到利益就上,恨不能吃尽一切可吃之物,拿尽一切可拿之财,以求能弥补仕途不顺带来的种种不如意。

也就在2003年,基层一位办公室的熟人带着东西找到了自己,在做了充分的铺垫后表示希望能调到省局办公室工作。正巧,那一段时间,省局办公室也正在全面物se一位秘书,估计此君大概也是在风闻此消息后才有备而来的。倪副主任做事,只要人家上路,他也历来爽快,当场答应后,隔三差五就在陈主任和倪副局长面前进一步大叹办公室人手的不足,希望能从系统内选调一位业务上过硬的人员上来帮助工作。在这件事上,陈主任是支持他的,也想着对他做一些必要的补偿,基本上就依了他的意见。这样一直呼吁着、酝酿着,到了去年,所有前期工作基本都做通了,就等着局领导开个会研究后直接下调令了。倪副主任志得意满地给这位熟人提前打电话通了气,可这边电话放下才没过几天,就传来了令倪副主任咬牙切齿的消息:范局长最终拍板决定,不从基层调人了,改走公务员招考的途径为办公室补充一名新大学生!

倪副主任那一段时间相当郁闷,自觉失信于人、丢了面子。而后又听说,最后录取的竟然也是一位姓范的考生,在他看来,用脚指头也能想到,这几乎可以断定,此人就是范局长什么三姑六婆家养出来的小杂种嘛。他彻底被激怒了,可后果却一点不严重,因为他根本就没辙儿。

有一段时期,他不得不作退一步想,究竟自己留在省国税局还有没有前途!是不是到了应该换一个单位干干的时候了?

所谓峰回路转,紧要关头,一个惊人的消息紧跟着传来,范局长和陈主任几乎同时被双规了,不久又牵出了财务处处长和后勤服务中心的主任与副主任。省国税局同时倒下了三正一副四位处级干部和一位正厅级领导,主要问题都是在购买省局新办公大楼时涉嫌巨额贪污与受贿。

范局和老陈栽了,倪副主任在心里一连高兴了好几天,连着喝了几次酒。可这边刚刚双规了一位姓范的,那边姓范的又新来了一位大学生,退是退不掉的,当下最好的办法只能是挂起来再说。为了慎重其事,他就范毅的来历专程向倪副局长打听,对这,倪副局长心里当然是清楚的,可嘴上却纹丝不露,说:“别瞎打听。”倪副主任仍不甘心,又找到人事处处长老张打听,老张是多年的人事处长了,说起话来云遮雾罩,没一个准信儿,可倪副主任就是不相信,此范与彼范,会真的没有一点儿关系!既然自己拿范局长没有办法,那么就拿这姓范的小子出出气!反正姓范的,没一个好东西!

在这件事上,倪副主任可确实是冤枉了范局长。

范局长不到40就当上了省局一把手,是省里数得着的年轻有为的干部。范局长有想法、干劲足,这几年间,省国税局在全国税务系统、在康南省党委、zheng fu心目中的地位是直线上窜,职工福利更是让其他单位的人听了也只能直摇头叹气。一度有小道消息传说,范局长极有可能进入下届总局的领导班子或者在省内更进一步。说一不二逐渐成了范局的标志xingxing格。

在他治下,若说美中不足,恐怕也就是省局的办公环境还差点儿。办公大楼是八十年代中期建成的,应该讲在当时也算是泰明一景,可现在再看,办公大楼就显得与省国税局如ri中天的气势有点不般配了。所以逐渐才有了新建或购买一幢大楼的考虑。

在老陈的撺掇下,范局拍了板,买。那是一幢21层的在建商用楼,地段好,设计也不错,注定又要成为当时泰明城市建设的标志xing建筑之一。

坏事就坏在开发商的另一合作伙伴身上。本来仅仅只是他们俩人间的内部矛盾嘛,为了一点点利益,竟然跑到检察院去举报那位老陈的战友、自己的合伙人向省国税局有关人员行贿。

范局隐约听到点风声时,正好省里一位领导打招呼,让范局帮忙在省国税局为自己一位亲戚即将毕业的孩子安排一个位置。范局长正想与此位领导搭上关系,好在关键时拉自己一把,一分钟考虑也没有就痛快地答应下来,顺水推舟地把办公室提出从系统内选调一名干部的建议拍板定成了面向社会公开招考。

这位领导亲戚的孩子倒也争气,笔试时竟然考到了第二名,这让范局一直悬着的心平静下来,至少是省得自己再想别的招。

面试时,领导的亲戚最终到底没来,电话打通后,领导说,不麻烦了,她另有去处了。事后再打领导的电话,要么不接、要么就是秘书接起来说领导正在忙。没过几天,范局就被双规了。

这整个事儿的里外里,知道的人并不多,知道的也没人愿意再提,倒不是不想提,主要还是省里那位领导实在是惹不起,可不能轻易开罪。

范毅,就是在这么一个奇怪的时间、这么yin差阳错、这么无比幸运地走进了省国税局;范毅,也就这么着不幸地成为了顶头上司倪副主任假想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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