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曾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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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连帝都嫉妒杜博安的才华,才赐予麻风的降临。

不难想象,如果杜博安是一个健康的王,那么凭借着他的武功,以及手下堪称精锐的两支骑士团,耶路撒冷又怎么可能陷落。耶路撒冷没有陷落,也就没有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没有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也就成就不了狮心王理查的伟大;如果杜博安是一个健康且又充满野心的王,那也不难想象,在他与萨拉丁,这两个伟大的王者之间,该有多少场足以载入史册的血腥战争。

可惜,他少年即位,就被病体拖累着,在与萨拉丁的战争中,不得不采取战略防守,而萨拉丁,只需要在沙漠的那头,静静地等待着这个少年王者,自己打败自己。

杜博安一个人的不幸,却成就了两个王者的诞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悲剧。

现在,这个病入膏肓的王者,带着一副银质面具,遮住了他那恐怖的样貌,身子被厚厚的绷带缠住,半躺在床,即便是他的眼眸,也不见往日的清澈,只剩下一片浑浊。

“你好,瑞士公爵,请恕我不能起身了。”虚弱的话语声,却带着一种天生的亲切感。

“你好,耶路撒冷的王,杜博安殿下。”柏舟对着他微微欠了欠身子,虽然柏舟与这里所有人的民族不同,信仰不同,但对于一个靠着残破的身子,独自撑起一个公国,一种信仰的王者,柏舟表达出了足够的敬仰。

“你们的军队,现在正往哪里开进。”杜博安问道。

“阿达纳,打下这里,我们的军队,就真正进入了萨拉丁的领地内了。”柏舟回答道。

“阿达纳?咳咳,腓特烈的雄心不小啊,难道他想一路杀到耶路撒冷么?”

其实,如果单要收复圣城耶路撒冷的话,腓特烈手下的十字军,完全可以走水路,绕过一大块地区,只要能拿下阿克里一译阿克,这座并不算大的堡垒,那么,耶路撒冷就会呈现在腓特烈的眼前。

可按腓特烈现在的行军计划,他的目标显然不只是圣城而已——阿勒颇,安条克,大马士革等等名城,都在腓特烈的征伐目标之中。

特别是现在萨拉丁的主要部队都集结在大马士革,也就是说,可能,这场战争的胜负,已经不需要在耶路撒冷的见证下才会完成了。

“这是腓特烈亲自制定下的计划,确实雄心不小。”

“腓特烈太轻视萨拉丁了。”杜博安幽幽说道。

柏舟也同意这个看法,不过他也明白,自己知道萨拉丁是何许人物,可腓特烈肯定不知道,最多把他当做伊萨克二世这种能力一般的国王,吃亏是一定的。不过,腓特烈也不担心吃亏,毕竟,他的兵力要远远超出萨拉丁的人马,用些损失来换取敌人的真实实力,也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

“算了,咳咳,既然他这么决定,那我也无法改变什么。”杜博安闭目思索了一会儿,“这样,等贵方的军队打到阿克里之时,一定能见到我的部队,这是我的承诺。”

言外之意,阿克里之前的战争,他是不会参与的。

这当然不符合神圣罗马帝国的利益,如果腓特烈派他的亲信过来谈判,那么,条件就应该是现在杜博安的兵士即刻启程去和十字军回合,并承担一部分粮草。

这个提议杜博安是不可能答应的,随后,双方不可避免的来回协商、妥协,直到最后妥协出一个谁都能接受的方案。

不过,柏舟没有这种为神圣罗马帝国争取每一分利益的觉悟,况且,从本意来说,腓特烈也不大看得这几千人的败兵,也不在乎柏舟最后谈成什么样的结果。

“好,没有问题,我会把你的意思传达给腓特烈的。”柏舟平静地说道。

在场的还有雷蒙德、贝里昂、居伊、西碧拉四人,他们没有想到,柏舟答应的这么爽快。

如果腓特烈是这么好说话的人,或者说他的底线就这么一点儿,那他完全没有必要派一个公爵过来,只要派来一个地位和豪尔相若的使者就足够了。

杜博安深深地看了柏舟一眼,没有说话。

“公爵阁下,虽然我们刚才有些误会,但是,你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来补偿我。”西碧拉开口道,可显然,她想岔了。

她刚才已经从雷蒙德的口中得知,这个来自遥远东方却被腓特烈册封为公爵的男人,带来了能治愈她弟弟的希望,如果成功了,那他们整个公国,就都欠了他一个很大的人情,如果现在的谈判,他还是这么好说话,对于他们的提议,一点儿都不回绝,在西碧拉的心中,似乎只有是为了对刚才他的行为做道歉这一种解释。

柏舟对着西碧拉笑了笑:“没有的事,只是我觉得,刚才杜博安殿下提出的提议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你们都退下,我有话想和公爵单独说。”这时,杜博安开口了。

“是然不知道杜博安有什么事情必须和柏舟单独说,但他们都还是老老实实地听话。

关了门,现在整个房间内就只剩他们两个人。

柏舟也不知道为什么杜博安要这么做,按理说,下一步再询问的话,就是关于柏舟说的,他有可能治好杜博安的麻风,可这种事情,没有必要瞒着其他人,特别是还避开他的姐姐。

可接下来的话,让柏舟愣住了。

“西秦族人,来自遥远的东方,一开始,暂时借住在匈牙利境内,然后他们的族长,当时还是一个未满十六岁的少年,决定对腓特烈宣誓效忠,然后,带领本族两千士兵,完成了神圣罗马帝国、法兰西、意大利都没能完成的任务,征伐下了瑞士。”杜博安轻轻叹了一口气:“也岁啊,那是一个美好的年龄。”

一个十六岁意气风发的少年指挥军队击败了撒拉丁的精锐,甚至几乎全歼了马木留克骑兵。这一战即是著名的蒙吉萨之战。

“接着,勃艮第公国倾尽全国近十万兵马,准备征伐瑞士,那时,没有人会相信一个连人口都不满二十万的小民族,能有战胜约翰公爵的可能,特别是在腓特烈完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可是,就是这个民族,又创造了一个奇迹,依靠着巴塞尔,这座称不堡垒的堡垒,两次完美的歼灭了对手的军队,同时,扶植法兰西的英雄贞德,登了勃艮第大公的宝座。”

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让杜博安有些喘气,不过,他还是继续说道:“最后,依靠着勃艮第境内的物产,安心发展扩大自己的实力,如果没有这次十字军东征,想来,你还是会踏踏实实的待在瑞士,直到,破茧成蝶的那一天,可能,真的到了那一天,再没有哪个国家,敢小瞧这个不满二十万的民族。”

柏舟惊住了,如果说这一段经历是由腓特烈亦或者法王查理七世说出来,甚至哪怕是狮心王说出来的,柏舟都不会觉得惊讶,因为柏舟早就和他们有了交集,了解每一个潜在的对手,是身为王者应有的觉悟。

可柏舟很难想象,一个远在万里之外的耶路撒冷公国,他们的王,也会这么做,而且他最后的那句话,又是在指的什么?

“不需要惊讶,瑞士公爵,或者,我可以叫你柏舟么。”杜博安说道。

“可以,没有问题。”

“刚开始,我只是好奇,一个不信仰帝的民族,我原本以为她只能在欧罗巴大陆做一个匆匆而去的过客,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

杜博安微微一笑,尽管,他的笑容隐藏在面具之下。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家族在遥远的东方,原本也是一个王族。屈身拜腓特烈为主,应该会有不少人很排斥。”

柏舟苦笑两声,却没有答话。

确实,昔日始皇一扫,天下独尊,那是何等的壮哉,而他的这一支后人,即便被驱逐出了中土,却也从不曾向任何人屈服过,身与生俱来的高傲,不允许他们卑躬屈膝。

可到了柏舟这一辈,却做出了这般事情,尽管事出有因,尽管柏舟是为了西秦族可以在这片土地安然立足,但做了,终归是做了。

世人看重的,大多是结果,就犹如当日勾践如果没有复国成功,那么他就一定会成为后世的笑柄,史官们也会竭尽刺讽之言。

虽然尉夫和蒙山他们体谅柏舟的难处,也知道这是一个无奈的选择,但显然,如果不是事后柏舟打下了瑞士,并抗住了来自勃艮第的压力,那么,谁也不知道那些流派之人会怎么评价他这个“亡国之君”。

杜博安看到柏舟的苦笑,便知道自己猜的没有错:“而且,我也发现了,你做事,从来以利益为先,似乎感情什么的,在你的脑海中,远远比不利益来的重要。”

“你是在奇怪我为什么这次没有回绝您的提议么?”柏舟这样理解的。

“不,不,刚才你和西碧拉之间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不过,你之所以没有回绝,和那件事情没有关系,毕竟,你现在代表的是腓特烈。和我们即便要争取,争取到的也只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利益,而不是你们西秦族的,可如果你是代表西秦族而来,我想,你应该会要求我们直接派兵,至少去阿达纳和你们会合,我说的可否正确?”

柏舟哑口无言,第一次,第一次他和一个人交谈时,完全被人引领了节奏,而且,更重要的是,柏舟还不知道他现在到底要说什么,总不会是为了和自己套近乎。

“利益至的人,会是一个很好的统治者,也可能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或许,在一定条件下,还是一个很忠诚的下属,但我想知道,你这样活着,累么?”

“很累,”不知怎么的,柏舟说出了这两个字,或许在麻风王面前,柏舟认为自己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但我别无选择,我的民族,现在还太过弱小。”

“看开些,人的生命中,其实还有很多宝贵的东西,你不能等到像我一样,快走到生命的尽头时,才发现,自己原来忽略了许多美好的事情,真到那个时候,你会后悔的,我保证。”

“你所追求的利益,和其他人的野心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当初你们刚来匈牙利时,想的是如何让你的民族生存下来,而现在,你想的是如何让你的民族强大起来,如果你一直这样下去,那么你终将和腓特烈一样,一心想建立自己的功勋,重现当年罗马帝国的版图,不断的四处攻伐,到最后,你觉得他快乐么?”

一幕幕从柏舟的眼前划过,似乎,确实,自己之前,错过了些什么。

“每个人都不一样,所追求的东西都不同,我们无权指责别人所追求的是正义还是邪恶,但是,柏舟,我知道,你确实错过了很多东西。”

“你身边那些爱着你的人,你有多长时间没有静静地陪着她们了?”

“不,不知道。”柏舟无法回答。

采薇、菲奥拉,又一幕幕场景从柏舟眼前划过。

松博特海伊,小河边,列支敦士登,伯尔尼,这些记忆似乎在自己的心中并不占有太大的位置。

“人的野心是无止境的,可生命却是有限的,事事以利益为先的人,当他老了,躺在床不能动弹的时候,回忆起自己的一生,你觉得,那该是一副多么苍白的画卷。”

柏舟默然无语。

“好了,好了,闲话我只说到这里,就当做是一个快要见帝的人,对一个他觉得好奇的陌生人,所说的忠告而已。”杜博安静静地看着柏舟,希望着些什么。

“谢谢。”柏舟也同样望着杜博安,这个并不比他大多少的年轻人,却有着与他年龄完全不相符的睿智。

困难使人成长,对于一个每天都要接受折磨的麻风病人来说,他所要思考的,比其他人要多太多太多了。

“就这样,对了,请你带我向腓特烈问声好,尽管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帮助我们,但终归对我们耶路撒冷公国有所帮助,所以,谢谢他了。”杜博安显然是有些疲倦了。

“难道殿下不知道么,我们西秦有一种药物……”柏舟被杜博安的一番话,说的思绪翻滚,正当他准备开门离开的时候,才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说。

“我知道,雷蒙德已经告诉我了。”

“既然如此……”柏舟完全没有从杜博安的瞳孔中看到一丝兴奋的色彩,这根本不像是一个病人在得知自己有救后,所应该有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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