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玉陵慕容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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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以东偏南,不数十里出了龙庭郡,紧挨着便是玉陵郡,东流入海的大河之水与贯通南北的运河之水交汇于此,漕运、海运因此地利而兴。

玉陵郡城南郊外有大小码头二百余,四方商旅云集,天下物产汇聚,穷目而望,但见岸上沸反盈天、车马民夫多如蚁聚,水中千帆万舸连绵数十里,熙熙攘攘、日夜不息,其繁华忙碌之景象,一时难以尽述,正所谓集天下之精华以养中州。

码头西面,有一条极为宽阔平坦的官道直通京师,道上运货的大车络绎不绝,人喊马嘶、喧闹无比。

沿着官道向西,行不出三五里,道旁忽有一道绵延不尽的红色高墙,圈占下一大片极广阔幽深的丘陵山林,山林之间隐约可见许多华美精致的飞檐拱角,山顶高处则可见到恢宏壮丽的楼阁,鸟鸣幽幽、丝竹隐隐,与官道乃至不远处码头上的喧闹比较,颇有些闹中取静的意思。

行路之人经过这红墙时,往往都要小心约束车马,谈笑喝骂也会刻意压低嗓音,更别提隔着墙头,时时可见如林的戈矛经过,寒光耀目,连带着甲声铿锵,教人生不出半点儿放肆喧哗的心思胆量来。

圣裔高姓、玉陵慕容氏,便是这红墙内偌大山林的主人。

慕容氏园林内,一高一矮相邻两座小山上各自建了一矮一高两座楼阁,此消彼长,倒显得两座楼一般的高了。

两楼之间架了一座木拱虹桥沟通往来。

虹桥之上,明月相伴、清风徐来,向北可俯瞰郡城十万家灯火,向东则遥见明焰照江,如一条火蛇般蜿蜒至天际。

慕容春晓立在桥中,瞧着眼前巨大的月轮出神。

一位头戴玉冠、身着深紫色云纹银蟒袍的老人缓步踏入桥中,他相貌不过中人之资,双眼却极有神,虽须发皆白,腰背却极挺拔,一步一步走得极稳,不经意间便流露威严之态。

慕容春晓转过身,见到老人这幅打扮,行礼道:“祖父这是要入京?”

老人赫然便是当代慕容氏家主慕容盛,他看向慕容春晓的眼神中颇多宠溺,点头道:“刚得的消息,明日大朝会。这陛下啊,不急不躁隐忍了这么多年,终究也有坐不住的时候,也是呢,生死之间,有几人能看得开?”

慕容春晓俏皮一笑,伸手朝官道方向遥遥一指:“可不是,即便是您老人家,已是天底下最富贵如意不过的几个人,不也要日日对着那道墙糟心?更遑论忙忙碌碌、殚精竭虑了一辈子的天子了。”

“阖家上下,也只你这妮子敢跟我说这些话!”

慕容盛笑着摇头,双目开合之间,却是多了几分肃穆追思之意。

西征大胜后,天子权威大张,天下豪阀无不恭顺,那时节任你在地方上如何树大根深、作威作福,圣旨一下,也要举族连根拔起、迁徙充实京师,史册上称颂先皇功绩,所谓“迁移门阀、厘定规矩”,便指此事。须知“厘定规矩”这四字,非等闲可用,非得一扫积弊、开辟新制方可。譬如那年代久远、近乎神话传说的《轩辕圣皇本纪》里,也才用了“扫平天下,厘定规矩”八字。

当初先皇巡幸玉陵,见了慕容氏祖庭所居山林,那时尚无这红墙,却不乏私军大营的寨墙,大半个玉陵郡都为其一家一姓所有,不远处郡城中的郡守、连同码头上的税官总监,均要仰慕容氏家主的鼻息,形同家奴。

先皇在官道上下了马,一剑刺在马臀上,那马儿受了惊,沿着官道狂奔而去,先皇将宝剑插在道旁,回头笑着对慕容氏家主说道:“也不必迁到京师了,自此处始,马儿停在何处,这一线以南十五里内的山林便是朕给你慕容家的封土,你家在郡中的其余土地朕要收回,就以这漕运海运上的一成收益赎买,期限么,你家在西征和南下平叛里殁了一十三个宗师,便是一百三十年罢。”

慕容盛显然是想起了这段往事,凭栏而立,遥望着玉陵郡城,喟叹道:“想我慕容氏圣人苗裔、与世长存,历代家主居于此山林,不知见过古今多少英雄人物,封侯拜相、定伯匡王、成灵气焰,转眼却又繁华凋谢、零落尘土。这荣枯胜败、显晦兴亡的轮转乃是天数,任你如何豪杰了得,都挡不住势改时移,戚鼎如此、先皇如此,你曾祖如此,如今却是轮到陛下了。”

慕容春晓收起笑容,轻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不想豁达如祖父,仍对姑奶奶的事耿耿于怀。”

慕容盛摆摆手:“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不提也罢,对了,那吴二三如何了?万柳庄保下他,可是有些越界了,天子倒还罢了,谷神殿那位可不是好相与的。”

慕容春晓正色道:“我在万柳庄与吴二三打了个照面,看他的行止,怕是还不知晓上几代人的恩怨,今次万柳庄放他出来,想是存着引蛇出洞的意思,毕竟他这一支藏匿深山多年,忽就轻易让人屠尽,怎么看都是有人别有用心,想把水搅浑呢。”

她看了祖父脸色一眼,笑道:“说到底,他与咱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呢,要处置,也该是祖父处置,万柳庄确实有越俎代庖之嫌。对了,万柳庄里那树血海棠快要全开了。”

慕容盛身躯一震,嘴上仍是不饶人:“哼,些许渊源,从戚鼎开始就断了,老夫才懒得管这闲事。万柳庄爱管就管去,这会子才来扮痴情给谁看?早干什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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