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大雨(1 / 2)
也许老天有意渲染紧张的气氛,从刘曦做手术的那天起,洛阳便被浸入了连绵不断的阴雨中。考虑到病中虚弱无力早朝,刘曦在手术前一天便以度假散心为由宣布罢朝,在全城百姓的关注中大张旗鼓地入住郊外别宫,待宵禁后方才偷偷潜回南北宫。他原以为自己计划地天衣无缝,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这场烦人的大雨竟然会在平安汉流连忘返。奏折如雪花一般争先恐后地飞入宫中,除了例行的汇报公事之外,还有许多别有用心的问安与试探。
古人迷信,被刘曦选中的郊外别宫始建于一百年前,当时的皇帝出于风水方面的考量,选择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宝地落址,给我们这些后人留下了巨大的麻烦——连日大雨导致环绕着别宫的河水上涌,室内潮气四溢,阴湿甚重,已经不适合居住。有不少官员写奏折建议结束度假,劝刘曦班师回朝,以免“泄气入侵,伤及圣体”。
可刘曦一回宫便再无借口罢朝,在他没有度过术后危险期之前,我们怎敢冒险让他理政?
帝王度假原本是为了散心享乐,但刘曦一不召见美人歌妓寻欢作乐,二不摆宴畅饮流觞曲水,闭门清修的借口虽然没有硬伤,但难免引人遐想。朝中早有人闲言碎语:刘曦从来都不是修身养性的性子,喝最烈的酒,吃大块的肉才是他的人生态度,为何突然转了性情?如果没有这场停不下来的大雨,朝臣们恐怕还不至于有那么大的胆子将私底下的猜测闹到明面上来,但如今大雨一下十数日,就连最不爱管闲事的官员,也不禁嘀嘀咕咕了起来。
这座别宫原本以花木林为特色,如今大雨伤及柔弱,枝头的花朵早已落尽,陛下究竟还有何理由固执地赖在别宫不愿离去?
面对着有心人的打探,我与孔明对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忧虑。虽然我已经圈选出了其中蹦跶地最积极的几个官员,命马氏兄弟严查他们背后的关系链,但现下并不是忙着追究责任的时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一再清查,朝中也不可能是铁板一块,哪怕最天真的政客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一味相信孙权没有起疑。事实上,谨慎如我和孔明从不心怀侥幸,宁愿做最坏的打算,也好过盲目乐观最后被打个措手不及。
“公主不必太过忧心。”也许是我在亲近的人面前情绪过于外放,孔明推开我们商议了许久的应对方案,关切地安慰我道,“曹操便是败在了皇上的诈死上,如今皇上再次‘生死不知’,消息亦真亦假,孙权未免不会因疑心有诈而束手束脚,贻误战机。”
“你也说了是贻误战机,而不是按兵不动。”严重缺觉使我最近一直心绪不宁,但瞥到孔明脸上浓重的黑眼圈,又不得不强忍着将不良情绪咽回肚中。为了瞒天过海,我们俩在外人面前必须装出一切如常的样子,这样才能磕磕绊绊地将这场戏继续唱下去。作为女人,我偶尔还能向孔明倾诉一下内心的不安与压力,但孔明从来只会不厌其烦地安慰,从不曾将他的负面情绪转嫁给我,哪怕事实上他比我背负了更多的压力。
因为刘曦久不露面,很多朝臣猜测他已经横遭不测。而每一场宫廷大戏都需要有一个反面人物,孔明无论资历还是手腕都是最佳人选,所以坊间盛传他已经是平安汉的无冕之王,即将在合适的时机公然篡位。
“君不见连郭嘉郭大人也一并消失了吗?宫中一定是出事了,而得利者,十之□□是那位人面兽心的驸马爷。”
即使我深居浅出,也听到过许多类似的言论。其实嘴碎的人活不长是宫中定律,刘曦登基后为了遮掩与郭嘉的真实关系,一向把控极严,生存压力下大部分的太监宫女都懂得明哲保身,鲜少敢在宫中搬弄是非。但孔明□□的消息太过震撼,假若刘曦真的已经死于非命,那整个平安汉就该改朝换代了。这些如浮萍一般的太监宫女难免心思浮动,部分胆大者不惜铤而走险向看好的利益团体卖消息示好。
富贵险中求,孙尚香已经在宫中沉寂许久,在如今的形势下居然也有了蠢蠢欲动的迹象。以前哪怕给守卫太监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放外人与她见面,前天却有鬼祟的宫女偷偷地潜入孙尚香屋中,呆足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才出来,而她所付出的敲门砖不过只是一小颗不起眼的金瓜子。
马良报告说:“那太监也是个聪明人,起先那宫女给他塞了张银票,因站地远我们的探子没能看清金额,但想来必不会是小数目,可是却被他拒绝了。”三国原本是没有银票的,前两年刘曦为了加快资金流通效率,方才专门委命官员推广银行和银票。不同于明清时只要是个钱庄就可以发行银票,平安汉的银票只有在有官方背景的特约银行中才可以流通,且银行会定期复核可疑的账目。那太监如果拿着贿赂来的银票上门求兑,十之□□会被乖觉的柜员发现问题,到时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的罪名可够他喝一壶的。相较之下,金瓜子不起眼且可以随意流通,实在要比银票安全得多。
另一方面,那太监听信了刘曦遭遇不测的流言,也可以借机向孙尚香卖个好,给自己留条退路。万一孙权狗屎运打进了洛阳,他好歹也能算早期就搭上了孙家这条线的人,到时便有了套关系的空间。
但是他应该不会有机会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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