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搅局(1 / 2)
陈叫山举着火把,在鸡棚的陷坑里,看见瘦猴、瞎猪和憨狗时,一股子类如铁刀淋雨后生锈的气息,直窜鼻孔……三人在陷坑里,相互错落歪斜着,身子皆被竹箭刺穿,鲜血汇成一摊,凝成了黑糊糊……憨狗似乎经过一番挣扎,还想将竹箭从胸膛里拔出来,手握着竹箭,停留在那里,而另一更细的竹箭,自他脐下刺穿;瞎猪身子耷拉在陷坑最里的坑壁上,胸前穿着三支竹箭,还有一支,自大腿上穿过;瘦猴只被一支竹箭刺穿,但却是直刺喉管,嘴巴张着,眼睛都未闭上……
陷坑很深,陈叫山和大果,费了好大劲儿,连扯带拽,轻拉细推,才将三人从陷坑里顶了上来,最大限度保得了尸身的混全……
其余的泥瓦岭乡亲,领着取湫兄弟们来到瘫婆家时,看见陈叫山和大果一身的血污,平平展展躺在院子的三具尸体,皆肃然不语,任手里的火把,在黑夜里跳动着火光……
大个子跪在尸体前,一下下地用拳头砸着地,哭嚎着,“这都是为什么呀?为什么呀?咋说没就没了……说走就走了呀……”兄弟们赶紧过来,将大个子拉开了……
陈叫山在瘫婆的睡房,听了瘫婆的一番叙述,眉头凝皱一起,将瘦猴他们死亡前后的事情,大许能勾连清楚了——
瘦猴、瞎猪和憨狗,跟随三旺、顺娃和大个子,起初一直沿着虚水河走,查看可以渡河的地方。瘦猴他们决意不去取湫了,便与三旺他们分开,要找个暖和地方睡觉,等到天亮,便准备返回乐州了……
瘦猴他们并没有朝东南方向走,而是朝回走,估计是认为,大头和二虎将车马藏匿的地方不会远,朝回走一些,第二天一早骑马会近一些。于是,三人来到了四道湾,走进了瘫婆家里。对于瘫婆来说,黑夜白天没啥区别,都一个样,听见有人拍门,倒并不惊慌,招呼他们自己推门进来,听了他们想找地方睡觉的想法,便让他们到北边的柴房里去睡,那里面有板柜和柴禾,随便一铺,睡上去是挺暖和的。
睡了一阵,他们三人估计是肚子饿,又听见南边鸡棚里,有公鸡的打鸣声,便动了心思,想去将公鸡宰着吃了……
瘫婆不肯到太极湾去住,秉儒身为民团团长,时常感到羞愧,却奈何不了瘫婆。尽管方圆几十里的人,都晓得瘫婆的儿子是太极湾民团团长,不敢到瘫婆家去偷鸡摸狗,但秉儒为了防止远处的土匪棒客,还是在鸡棚里布设了陷坑和竹箭机关。只要有人推开鸡棚的门,走不过两步,便会跌进陷坑之中,陷坑底部,本就竹箭密布,人在下坠过程中,触动陷坑里的细绳,坑壁小孔里,又会射出无数更细小的竹箭来……
可叹瘦猴、瞎猪和憨狗,因为一时嘴馋,心起歹意,又偷偷摸摸,不去征询瘫婆,径直奔鸡棚,就此丧了性命……
瘦猴他们三人,被埋在了泥瓦岭的一处高坡上,这里远离了四道湾,不会担心有朝一日虚水河涨了水,将坟墓冲毁。陈叫山命人从秘洞中,取来床板、油布、换洗衣裳、香蜡符裱、红布、鞭炮、镢头,陈叫山亲手为瘦猴他们三人,换上了新衣新裤,在为瘦猴换裤子时,看见瘦猴腿上的蛇咬之伤,不禁唏嘘连连:伤口本已痊愈,从蛇毒中讨得一命,未曾想,却又葬命……以三张床板垫底,以油布裹了身子,在高坡上摘了许多的柏树枝,丢于墓坑里,壅土,起坟包,点香蜡符裱,放了三挂鞭炮……
忙完这一切,许多泥瓦岭的乡亲都回去了,暗夜里,取湫兄弟们都坐在高坡上,陈叫山说,“今儿晚上,我们就在这儿,再陪陪瘦猴他们吧……”
兄弟们静静坐在坟前,看着香火袅袅,在夜空中徐徐升腾,缓缓飘摆,吁叹不已——取湫出发时,一共是十六人,后来加进顺娃,是十七人,可如今,宝子、瘦猴、瞎猪、憨狗已去,取湫队伍只余十三人了……虚水河在前方,太极湾还在前方,滴水岩白龙洞还在前方,前方,还会有多少凶险?十三个人,待取湫返回,还能剩余几人?
大个子原本是和宝子一伙的,他们五人一起加入的取湫队伍,而今,四人已去,惟留大个子一人……
大个子眼泪一直没干,挖坑填埋时,疯了一般,恨不得将所有的力气都使出来,兄弟们谁劝都没有用,陈叫山见此,便让兄弟们不要劝了,由着他去吧,兴许累一阵,汗水下来了,泪水自然就少了……
大个子静静坐着,手里捏着一根柏树枝枝,一下下地折,一共折出了五截,一脚将其踢散了,走到陈叫山跟前,“扑通”跪下,痛哭流涕,“队长,我们不是人,我们都要遭报应啊!人在做,天在看,队长,我不想死啊……”说着,便要给陈叫山磕头,陈叫山将他拉住,要他坐下,慢慢说话……
大个子说,当初,是宝子要他们四人进取湫队伍的。他们四人都不想进,说取湫太辛苦,太危险,山高路远的。可宝子却说,他们五个人加入取湫队伍,其目的,就是要了陈叫山的命,即便要不了陈叫山的命,也要处处为取湫使绊子,设障碍,找麻烦,待到耗得差不多了,然后他们自己去取湫,功劳自然就归了他们五人……
陈叫山微微一叹,将手搭在大个子肩上,轻轻拍了几拍,并未接话……
宝子在准备出发前,还曾信誓旦旦地对大个子他们四人说,柏树寨的保长斗金麻,早就与他达成了一致,只要他将陈叫山引入埋伏圈,保证要了陈叫山的命,万无一失,绝对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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