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三章 富贵岂可忘旧贤(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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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三章  富贵岂可忘旧贤

“平仲吾兄如晤:自抵淡水以来,所闻所睹,皆令弟耳目一新。流求之政,其法家乎?其王道乎?弟学浅才疏,不也妄为评论,唯直抒见闻,以备吾兄一阅耳……”

邓若水看着这封来自流求的信件,神情极为专注。

自《大宋时代周刊》创刊以来,已经发行了八期,从最初的免费发放二万份,到如今士子们花钱订阅,其所带来的冲击,完全出乎邓若水最好的预期。当初赵与莒指示他开始委托各茶馆、勾栏、书店代售时,他担心此策不妥,原因有二,一是怕收费会被驳为见利而忘义,二是怕看惯了免费的读者不愿意拿钱出来。不过在宣布下一期收费的第五期上,署名“赵一”的刊论中,以子路受牛而得夫子之誉、子贡让钱而受夫子之责开始,大谈《周刊》收费实为教化人心之举,而且还有一份很明细的《周刊》花销表,证明每份只收十文,实际上《周刊》还是在贴钱。

在《周刊》花销表中,除去人工、纸张、印刷、派送等诸多成本之外,尚有很重要的一项支出,那便是“润笔”。宋人代书文章,向来有收润笔之惯例,与他们写神道碑等文的润笔相比,周刊给的实在不能算多。

初次收费的第六期,只卖出了一万二千份,但第七期,则又暴增至二万五千份,几乎是翻了一倍,原因无它,因为自第六期起,开始有两个极受临安百姓关注的问题出现。一是流求行记,这是在临安小有名气的太学生三领袖所寄回来的,介绍流求风土人情;二是在“和而”版中出现的新争论,即义利之辩,争论的双方核心是真德秀对耶律楚材,都是饱学之士,引经据典,令人叹服。

真德秀一批理学人士几乎是痛斥耶律楚材为“岛夷之见”、“惑乱人心”、“坏国殃民”,相比之下,耶律楚材本人要有风度得多,而且所举之实例,也远比理学人士要充分。最典型的,他用了真德秀自家知泉州时,鼓励海贸、废止和籴之事,来证明真德秀嘴上谈着义理,实际上也是在追逐利益,只不过此利非小利私利,乃国家之利、社稷之利。

另一位大将陈昭华笔风便要锋利得多了,不但对空谈义理进行了大加抨击,而且还挖出这些理学名家的一些糗事,诸如朱熹以私怨欲为唐与正罗织罪名,而牵连名妓严蕊之事,又如朱熹弟子曾撙等人摇尾乞官言行不一之事,总之发掘阴私竭力攻击朱熹之辈表里不一,嘻笑怒骂,文风泼辣之余也让人不禁灿然。

陈昭华要这样做根本不须要怎么用力搜集材料,便是二十余年前,朝中大臣攻击朱熹为伪学的奏折还在,故此他可以信手拈来。偏偏这些当事人多还在世,朱熹的徒子徒孙无法抵赖,只得偃旗息鼓。而且这种发人阴私之事,士林虽有所不齿,却极对了临安市民的胃口,故此陈昭华倒成了最受欢迎的作者之一。

通过这种方式,将理学家的面具摘下来,让人们失去对他们的敬仰之心。

在载完岳珂的两部史稿之后,接下来在《周刊》上载的是叶适的遗稿,其中颇有针贬理学者,明眼人都知道,《周刊》背后其实是天子,而如今情形,很明显是天子对于理学一派极是不满了。但魏了翁、真德秀在朝堂上地位还算稳固,魏了翁还因勤勉任事,屡屡为天子所赞,真德秀也曾想求出,却为天子所拒。

街头已经有书商开始仿着《大宋时代周刊》制式,出了一些仿刊,但能做得周刊这般影响的,绝无仅有。

看完信之后,邓若水提起笔,开始在纸上涂写,正这时,一人闯进门来,大声叫道:“李贼已败,如今京东东路,已尽是赤胆忠臣矣!”

这是《大宋时代周刊》最近关注的最多的事情之一,即两淮的战事。李全起事之后,《周刊》第二期便刊载了新闻,并有朝堂上一系列针对此事的人事任命。然后《周刊》派了两个太学生,一个专门守在驿站,另一个专门守在兵部,随时等候来自前线的消息。彭义斌回军夺了青州时,邓若水便知李全失了基业不足为虑,还为此大醉一场,接着便听说流求水军在海州外大破李全水师,绝了他自水路南下的想头,紧接着又是众军围攻楚州。

如今终于攻克楚州了,邓若水一下子激动起来,李全横行京东十年,金国、胡人和史弥远,都对他无可奈何,可当今天子亲政不足半载,便扫平此患!

当大书特书一番,他心中想,然后扔了方才写的东西,重又找过一张纸来,运笔如飞一气呵成。

赵与莒自然比他要更早得到攻克楚州的消息,事实上,对于李全如此迅速的溃败,旁人有所不知,他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当初在策划亲政之时,他便下了命令,自流求调沿海护卫队战舰北上,妆扮成商船驻扎于悬岛,一来若是他扳倒史弥远之策出了纰漏,可以随时接应他,二来则是可以随时北进,阻截李全的南下。而得了他秘信的使者,也前去联络向来与李全不是很和睦的彭义斌,带有他的真正密旨,若是李全有南下之意,便自背后乘虚攻打青州,阻截李全归路。

至于所谓海州大破李全水军之事,纯属谣言,实际上流求水军只是放了十余炮,击沉一艘李全水军之船后,对方便归港。而当手执杨妙真、刘全信件的使者来后,李全水军更是毫不犹豫地易帜了。毕竟双方水战实力对比在那儿,而且双方都有一部分是过去有交情的老红袄军,也不愿意自相残杀。

可以说,李全自以为抓住了出兵的最好时机,却没有想到其实是自寻死路。

大内,垂拱殿。

“朕有意以彭义斌为京东总领,京东、两淮战乱多年,百姓多苦,故此免此二处三年税赋。忠义军原为朕之赤子,为李全小人所播弄,乃至此祸,朕欲令之囤田,以为战养之资,诸卿以为如何?”赵与莒端坐在上,几个大臣则在下手陪坐。

使两淮义军囤田,这是辛弃疾在《美芹十论》中便提出的战略,在上次奏对之后,众臣都去寻来看了,故此听得赵与莒如此说来,他们也不觉奇怪。

“如何囤田?”魏了翁皱眉道:“府库空虚,囤田之资,从何而来,此其一也;忠义军多为流民,自起军起,便吃的是粮饷,令其囤田,怕其不服,此其二也;彭义斌忠心自是无疑,只是为将或可,主持囤田,只怕还须令行委派得力之人,但彭义斌是否容得下此人?”

两淮囤田好办,自从胡人南侵以来,金国虽说意图夺宋地以自肥,却屡遭挫败,如今自顾不暇,故此倒不足为虑,关键是京东东路,此处为忠义军盘踞多年,说一句囤田极是容易,如何去具体做,却让人头痛,所要牵连的关系过广。

“朕是这般想的。”赵与莒微微一笑,魏了翁拿出府库空虚来说事,无非又是想要他掏钱了,流求物产,确实为他积累了大量财富,但那些黄金白银,却不是浪费在这件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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