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要将光暗分开(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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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六年八月八日凌晨(mday+129)

耶拿以南?“魔力泥沼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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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是以魔力为食的生物。

龙是恐惧的化身,他们/她们站在一切生物的顶端,拥有近乎无限的寿命、近乎无敌的战斗力和近乎无穷的魔力。

和人类一样,龙类也是智慧生物,拥有了不起的学识,同样也拥有兽性的一面。

银龙玛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不得不狼狈逃窜的时候;但是在耶拿的局势不容得她多想,她只能依靠着本能,带着伤向南方飞窜。

从听到敌军统帅克拉德?洛佩斯的洪厚声音时开始,玛拉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她担任神圣帝国的皇家顾问足有数百年,对军事、政治和阴谋都有着敏锐的感觉――虽然通常来说并没有参与的兴趣。

她的搭档黛妮卡果断地选择了投降,并透过魔法命令银龙向南逃走去报告战况。她是个很聪明也很有决断魄力的姑娘,玛拉有点遗憾地想。在整个柯曼帝国的历史上,很少有天赋这么杰出的女性进入宫廷。“皇帝的尖牙与利爪”抛下了正在溃败的军队,沿着丘陵地带飞往了南方。

这是发生在昨天下午的事情。但到了昨天夜里,事情就不一样了。

飞过了大概三十多公里的距离之后,玛拉突然感到一阵不适,她发现周围的魔力场产生了剧烈的变化。

这种变化很难用文字来进行描述。就像一艘帆船从风平浪静的海面突然闯进了海啸和暴风席卷的海域,周围的一切都开始遵循不一样的法则。每个魔法师都能感到这种不同,他们的双手都会开始颤抖,本能地想要挣扎着掌握住自己的舵轮。

但是龙不是人类的魔法师。这种影响对龙比对人类的魔法师要剧烈地多。

如果以人类来做比喻,玛拉现在就处在一种近似高原缺氧的状态中。周围仍然有很多空气,但这些空气里的氧分并不能被她自由取用。

翅膀上被那恶魔撕裂的伤口失去了魔力的保护,开始流血。云层突然出现,开始下起骤雨,一阵烈风迎面吹来,将她受伤的那只翅膀吹得反折,带来锥心的疼痛。就算是一名勇者用屠龙的宝剑扎进她的皮肤,也不会比这难忍多少。玛拉一下子失去了飞行的平衡,翻滚着向地面坠去。

玛拉不得不化成人型,强行“降落”在一片林地里。她从尘土中爬起身来,发现自己身上的军服已经被灌木戳得破破烂烂,不得不脱掉,从次元袋里找出一身普通衣服勉强换上。

魔法已经不能用了,她只能沿着魔力浓度的方向,寻找人类活动的痕迹。在一片混乱之中,有些似乎是人为造成的魔力流向,她决定沿着这些无形的河流走。把受伤的手臂用树枝包扎起来后,她沿着丘陵地中难觅的小道向南走去,想找个能安静过夜的地方。

这一走就是几个小时,还下了三场雨。又冷又饿的玛拉很想念牛排。

她在路上见到两三处农场,却遗憾地发现农场都已经没有了灯光。农场的主人们恐怕不是逃去了其它地方,就是已经在南北双方的拉锯战中丧了命。有一个农场明显是被劫掠过,谷仓和房舍的位置上只剩下一些烧焦的黑色木梁,一些动物的骨架被随意抛弃在附近的空场上。

直到月亮高挂在天空正中时,她才找到一处能投宿的地方,一座典型的南方庄园。

主人应该是个还算有钱的绅士,会一些不算高深魔法,家里也组织了一支人数不多,主要由流民、亲戚和佃农组成的小部队。他家的门前挂着由皇家安全部核发的“陛下忠诚的臣民”的牌子,这证明主人在帝**经过时曾经缴过税,提供过帮助。

玛拉遇到了他们巡逻的哨兵。这些武装起来的农民还算绅士,把这位落难在野外的受伤女士带回到了农场里。

农场里的餐厅里有火炉,还有大概三四十人。除了主人的家人外,这里还有他的佃农和农奴,也有些附近小农场流落来的其他农民,还有一些看起来象难民、逃兵和旅行者的人。

玛拉想买一些麦粥,主人豪爽地表示麦粥不用钱。她本来还想买些牛排,但主人只是耸了耸肩,说所有的牛都被下午经过的帝**侦查分队拖走了。

“要不是我藏了些麦子,现在恐怕连麦粥都没有了。”主人自嘲地说,“他们还说明后天大部队会征用我们这里。像您这样年轻美丽的女士,还是尽早避开的好,我听说伦尼附近正在围城,方圆几十里地内没剩下一个处女。有点身份地位的姑娘全都逃进了首都,要不然就是渡河去了意美亚,或者坐船去了英特雷。”

看起来帝国主力部队的给养已经全面告急了,她这么判断。“那么有酒吗?我想请这里的大家喝一杯。”

主人爽朗地笑了起来:“这位女士,这里可是耶拿!肉未必有,但你要买酒的话,要多少有多少!”

银龙之女翻出了几个旧帝国银币用来付酒账。这几个硬币引起了一阵惊呼。农庄的主人把硬币传给屋里所有的人,让他们一一传看。

“我不能收这个,女士。我也是在伦尼的大学呆过几年的人,如果我没看错,这几枚是西尔维三世时期的银币!那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要是把这个卖给伦尼的古董商,应该能值几十金镑呢!”

传看过后,主人用颤抖的手把那几枚银币推还给玛拉。玛拉摇了摇头,硬是把一枚银币重新塞进主人的手里:“这只是表示我的一点感谢之情。如果您真的要表示感谢,不如卖给我一些肉。我想您应该有藏一些吧?”

农场主面有难色:“按理来说,我怎么也应该卖给女士您一些。但真的是没有了,不光是牛,就连猪和鸡也没有了。”

“不过,如果不强求是牛肉的话,东边林子的老约翰手里没准还有一些?”另外一个人插了进来,“老约翰是村里的猎户。”

主人皱起了眉头:“不行。约翰内斯的小屋附近从昨晚开始就起了浓雾,我已经说过了,任何人都不应该接近那里。魔法全紊乱了,老约翰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人讪讪地坐了回去,玛拉倒是来了兴趣。她站起身来,问道:“从这里沿着小路往东的林子里,是吧?”

主人看起来有点不悦:“女士,作为我的客人,我必须对你的安全负责。那里是非常危险的。为了一点肉是不值得去冒险的。”

银龙之女笑了起来:“或许是吧。但我也是一个魔法师,我知道该怎么保证自己的安全。我能看出来,您对魔法也有一点造诣,您的这间餐厅上部署着简单的防御魔法。但它们似乎已经失效很久了。”

不等其他人回答,玛拉径直走到墙上挂着的一幅画旁边,掀开了那幅画,露出了下面镌刻着的魔法阵。她皱着眉头端详了片刻,抬起手指按上了墙板。坚固的木板在她手中宛如奶酪一般松软,木屑飘落如雪。几条沟壑被她用手指凿开,一些图形改变了形态,她又用掉下来的木屑填满了不需要的图形。结束了一切之后,玛拉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右手准备了一枚酒瓶大小的火焰箭,毫不犹豫地砸在了墙上。

那偌大的魔法团砸在木墙上,没留下一丝痕迹。银龙之女满意地点了点头:“修好了。这个区域的魔力似乎挺稳定的。”

所有的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盯着她。一个如此强大的魔法师,在深夜出现在这么一个乡下农庄里,每个人都从中感到了一种不祥的气息。

“我想借个火把。”玛拉也发觉自己做过火了,开口岔开了话题。

主人犹豫着,从角落拿起了一盏备用的油灯:“我希望这个能有用。森林里有个小湖,这小湖的支流通到王者河畔,老路易的小屋就在湖边。”

玛拉接过油灯,走出门去。不知何时,门外又起了浓雾,遮挡了月光。在耶拿以南的魔力泥沼内,气候和魔法都不可预计。她离开农庄,沿着乡村小道,循着魔力的流向向东走去。

农场主告诉她,老彼得的狩猎小屋在被浓雾笼罩的路北树林里。在树林的深处,回荡着不知什么生物的恐怖叫声;魔力的流向也很可疑,似乎是在引诱像她这样的人。但银龙毫无惧意。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任何生物能让龙感到惧怕。

玛拉顺着小径走进树林。她敏锐地察觉到,这附近的魔力结构略有不同。从刚才她用魔法时起她就感觉到了,似乎有些法师正在这附近重构魔法应有的结构。在树林的深处飘荡着魔光和火光,透过浓雾投入她的眼帘,但没能迷惑她。

所有的魔力结构都指向同一个方向。以某一点为中心,魔法重新有序地组织起来。她觉得那里会是老约翰的小屋。这位猎人或许是个隐士,她想。

拨开眼前重重叠叠的树枝和灌木,玛拉从树林中钻出来,眼前豁然开朗。

她看到农场主说的那个小湖。周围的一切都沉在浓雾之中,只有这小湖离奇地清澈见底。月光从湖面上直投而下,映在湖面上,激起一片银光;离开湖水的地方,哪怕只有几步路,也是浓雾笼罩。

即便不是魔法师,也能知道这绝对不是自然形成的景色。

接着,玛拉嗅到了一股异香。这股烤肉的香味飘过湖面,冲进她的脑海。在湖水的对面,一点微光若隐若现。

“这香味,是盐,胡椒,肉桂,还有辣椒。”

玛拉按住受伤的手臂,奔跑起来,转瞬间就绕过了半个湖。在浓雾的尽头,是一座看起来很平凡的小屋,在小屋的门口点着一堆篝火。

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银龙不会感到恐惧,但是能感受到压迫力。龙是以魔力为食的种族,他们能识别拥有巨大魔力的人。它们会不由自主对这样的人感到一种敬畏,就像人类对拥有巨大权力的人感到敬畏一样。

玛拉能嗅到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强大魔力。如果不是魔法的规则已经混乱,在这小屋前方的这个人应当如夜空群星中的明月一般耀眼无比;如果魔法规则还如往日般运转,从伦尼到德兰的每个高级法师,都应当能看到这个人的存在。

湖畔的空气中,仿佛有若有若无的风笛声。在这风笛声中,玛拉看到了那魔力的主人,那个正在用心转动烤肉架的少女。肉串挂在篝火上,散播着那种诱人的香味。

她穿得像个猎人,可是一看就不是个真正的猎人。无论是那身破旧的布衣还是那张猎弓看起来都非常不合身,完全无法掩盖她那天生丽质和傲人身材。

这个假猎人背对着玛拉,坐在篝火旁的一张小板凳上,正在烤肉。有张桌子摆在她身后,桌子上有个望远镜,上面还散布着各种各样的纸张。玛拉没有急着去打搅她,而是静静地开始翻看这些纸张。

不出她所料,这些是星辰位置和走向的记录。但是,这些记录不像是一般的占星术士所记录的,玛拉没能在上面找到任何熟悉的占星术徽记。没有星辰从某个星座进入某个星座的图标,也没有用星辰连线构成的动物,当然更不会有“这个星座的位置证明某个星座出身的人会有桃花运”这样的断语。这些纸上只有星辰的位置点、位置数据和各种各样的推测轨道,简单而纯粹。

银龙之女正翻看着这些数据,突然肉香飘到了她的眼前。玛拉抬起头来,只见到一根肉串,和正将这根肉串递给她的美丽金发少女。

“要吃吗?”

金发少女的美丽令人过目难忘。玛拉认识这张美丽的脸;在白天她刚刚撕裂了一个长着这张美丽脸庞的恶魔。

但她第一次发现这张脸的主人竟有如此魅力。那对明亮的蓝色眼瞳如青空一般清澈见底,和她记忆之中的很不一样。

“如果你想说自己是这里的猎人,那这就是我五百年以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玛拉一边说着,一边抢过肉串,忙不迭地吃了起来。

“其实我本来想说自己是这里猎人的女儿。”金发的少女微笑起来,“但既然是熟人,不,应该说是熟龙,这也没办法。”

“你……啊呜……我记得……啊呜……”玛拉走近火堆,自顾自地拿着肉串往嘴里送,一边吃着一边说,“……你好像……啊呜……是个少尉……啊呜……你有什么目的……啊呜?”

安妮?塞菲尔撇了撇嘴:“是要吃还是要说话,选一件。”

银龙毫不犹豫专心吃了起来。安妮笑了笑,也拿起肉串吃了起来。

在这深夜的湖畔,银光映在水面上。立场敌对的一人一龙在火堆旁,忙碌地抢着肉串,就像她们都很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一样。

很快,玛拉就开始觉得安妮串好的肉串不够了。她环顾四周,在小屋门前找到了剩下的半头鹿,从喉咙中挤出一声欢喜的吼叫,扑了过去。她一扬右手,将爪尖恢复原样,以龙的速度和龙的力量将那半扇鹿在一分钟内料理得干净无比。她又召唤出一个隐形的仆人,让这隐性的魔法仆人开始做在签子上串肉的麻烦工作。完成了这一切后,她伸了个懒腰,开始等着新的一轮烤肉完成。

只是出于好奇,玛拉用眼角的余光,往小屋里瞥了一眼。这一眼就让她愣住了。

她放下手里的肉,走进屋去。

在屋子里是更多的、更多的天体观测资料,全都捆扎好了,堆得像小山一样。在这堆成山一样的资料旁边,摆着一张狭窄而简朴的床,正像一名猎户应该有的那种床。玛拉走近床边,望着躺在床上的老人。

正像农场的主人说得一样,老约翰内斯肯定是个猎户。他修长的手指上满是拉弓的茧子,皮肤上也留满了风霜的印记。玛拉还能看出一般人看不出来的东西,比如这位老先生也是个魔法师。在他身上有生命延长魔法留下的后遗症,很多脏器都应该已经衰竭了,本来只是依靠着魔法的神奇力量才能继续勉强工作;但在魔法已经混乱的现在,这些衰竭的脏器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黑洞,每个都可能立刻结束老人的生命。

玛拉也看到了老人还能活下去的唯一原因。一根软管通进老人干瘪的嘴,把一个大烧瓶内闪烁着银光的水慢慢地输进他的喉咙。银龙之女用手指蘸了一点银光水,用舌头舔了舔,随即感到全身一阵轻松。

“是生命水?但这附近哪里有生命水……”玛拉突然想起了一些什么,“难道……?不,不可能吧,那也太夸张了。”

银龙之女冲出门去,奔到湖边,跪下来捧起一捧水,喝了下去。

精力充满全身,恍如一觉刚醒。她手心中满满的都是散发着银光的生命水,不,这整湖满满的都是生命水。

不知何时,金发少女也走到湖边,递给了玛拉一个杯子。

“没必要用手,喝点水消消食好了。”

安妮自己也用一个小杯子盛起了一杯水,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喝了起来。

“这是为了延续那位老先生的生命?为了老约翰,你把这整座小湖都变成了生命水?”

“没错。”

“但现在是在这种情况下!你知道怎么应对这种魔力的混乱?你怎么能在这种混乱之中还制造出生命泉水――”

银龙猛地住了口。他明白过来,面前的美丽少女,就是造成这一切的魔力混乱和恶梦的罪魁祸首。

但她没有说什么。

这是一场战争。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有数以百万计的人将他们的毕生压在了上面,每一场战役的胜负都关系着世界的未来。在这场绵延近百年的战争之中,早就没有什么道德可讲了。就像她有责任在身,对面的女魔法师也同样有责任在身。

哪怕撕毁一个地区的魔力网络,毁灭千千万万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也在所不惜。

“是你破坏了魔法的秩序。”

听到玛拉的陈述,安妮静静地点了点头。

“换句话说,是你结束了他用来延长生命和活力的魔法。那个复杂的魔法不可能在这种混乱秩序下继续维持下去,这位约翰内斯老先生也没有能力重建一个那样的魔法。”

玛拉继续说着。安妮又点了点头。

“你也知道,生命水最多只能延续一个**三天的生命。”玛拉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那么,为什么?”

在这个问题里,隐藏着很多很多层的含义;玛拉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不知道。可是有些事情没有必要开口去问。

安妮沉吟了片刻后才说:“首先呢,你可以放心,这个不是我的任务。是我私人的请求,不会损害你们陛下的利益。”

“当然。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吧。”玛拉苦笑道。只要看到她单独带伤出现在这里,对方就会明白,帝国在北线已经战败了,而且败得很彻底。

“我有件东西想要托你转交给一个人。”

似乎只有一件东西能满足这种说法。玛拉试探性地反问:“是那些观测记录?”

“能和聪明人,不,龙说话真好。”安妮从一旁的桌子下面拿出一个箱子,“不是全部,但这些是老约翰内斯工作的精华。我想请您把这些手稿转交给想出办法修复这混乱的那个人,艾萨克?牛顿。这也是我在这里等待的原因。”

玛拉没有接过话头。银龙之女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水。

“这是那位老先生最后的愿望。在因为学术成果不受认可而被迫离开帝国后,他在这里隐姓埋名,用魔法延长生命又观测了四十年星空,在没有魔法干扰的情况下完善了剩下的观测数据。我必须把这些数据交给一个能善用它们的人。”

这次玛拉有点动容了。“这么说,这个人是大魔法师――”

“是的,他曾经是帝国的大魔法师。约翰内斯?开普勒,被你们的占星术士们排挤的人。”

玛拉又有了新的疑问:“可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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