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一)(1 / 2)
第十六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一)
“对不起,家属不能进去。”护士的声音冰冷地在他耳边响起,似乎有人在他身上推了一把,他踉跄地倒退数步,两扇门“砰”地一声在他面前重重阖上,恍如瞬间隔开了人间与地狱。
韩学谦被这声响吓得浑身一颤,这才犹自从梦魇中惊醒过来,门梁上的警示灯赫然亮起,“手术中”三个大字触目惊心地撞入视线,铺天盖地的恐惧几乎将他淹没,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绝望过,因为除了等待,他竟没有一点办法。
他的眼睛死死盯住手术室那两扇紧闭的门,恨不能立刻踹了它才好,他迫切想要看到依依,他要亲眼看到她没事他才能安心,可他又怕看到她,他怕看见她苍白的容颜,他更怕看见她在痛苦中苦苦挣扎的模样。
韩学谦无力地靠在墙上,额角全是汗,他的背抵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瓷砖上,这才发现自己竟满手都是血,和副驾驶坐垫上的颜色一样猩红。
他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开的车把依依送到医院来的,只记得他当时脑子里“嗡”地一响,强烈的恐惧感刹那缠绕心头,只觉得自己就要彻底地失去她了。
来不及多想,他抱起她飞车就往最近的医院赶,当他抱着她冲到急诊室的时候,他发了疯般拼命嘶吼,只是觉得来不及了,就要来不及了。值班护士慌忙迎上来,他恍惚听见护士说:“病人意识微弱并伴有大出血,马上通知产科值班医生过来,得赶紧手术。”
他跟着推床一路飞奔,大声地唤着她的名字,一声一声,皆是撕心裂肺,怎奈她只兀自紧闭着双眼全无半点回应,脸色更是苍白得就要融进她颊边的枕头里去。他慌忙抓起她的手,掌心却如同握着块冰,那样的冷,直要冷到灵魂里去。生命的热量似乎正在她的体内一点一滴地消融,他加重了握住她手的力道,就像曾经无数次冬日里一样,只要这样握着,就能渐渐温暖她冰凉的手。
他一直这样握着她的手,一直握着,就像幼时攥着心爱的玩具不肯松手,带着近乎执拗的偏执。
“先生,请你放开,我们要推病人进手术室了。”
是谁这样的吵?吵得他太阳穴都是生生地疼。有人上来掰他的手,他固执地抵抗,手指被掰得变了形,连骨节都泛出了森森的白,可他就是不肯松开,他怕自己这一放手,便是天人永隔。
可她的手到底还是滑出了他的掌心,恍若一缕云,瞬间缭散纷飞,他徒劳地探手去抓,却终被拒之门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慢慢消失在门的另一端。
是他的错,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太大意了,她就在他身边,她明明很不舒服,她甚至痛出了一身的汗,可他非但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要厉声指责她,他愚蠢地听信了她的话,以为她不过是吃坏了东西。他真是该死,他本该想到的不是吗?她从来都是这个样子,不管发生任何事都只会独自忍耐,哪怕身体不舒服亦不愿开口。他真是后悔!他先前就该坚持送她去医院才对,要她因此有个三长两短,这叫他如何饶得过自己?
他的身体无力地往下滑,这样壮硕的身躯,此刻竟宛若一具断了线的牵线木偶,再无半点生气。他蹲在地上,将头深埋入胸口,手插入发间胡乱地抓着,身体里似有一部分被掏空,每一次呼吸,都让他痛不欲生。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