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万事开头难(1 / 2)
天启二十一年的秋末,沙漠戈壁褪去了昏黄,一地皆是鲜红;没有飞鸟,更不会再有驼铃。那里的黄沙被血水覆盖,糅杂在一起,放眼望去,不是红便是黑。
那一场战,夏朝将士所要应对的,是个叫乌斯的边境异族之邦,两军实力差距甚大,夏朝大军占尽优势,出发前已是胜券在握。
由先帝冷隆御驾亲征,九王爷冷寂做副将,挥斥领三万大军前往善廷沙漠,浴血奋战。
眼看着,势如破竹的夏朝大军将敌军打得乱了阵型,冷隆便即刻下令,预备一鼓作气大获全胜。
仿佛预料到此战定能名垂千古,那时在场的每个人,皆躁动难安。那黑压压一片的队伍里,每一双眼都在闪着极灼热的光。
为国而亡,乃是大幸。
大军再震旗鼓,预备乘胜追击,将士随时预备着战死沙场,以为某个生命的消逝,终能成就一段美名。
然而,当军队追至沙地时,骤然而出的几千只箭,从各个方向夹带着火光贪婪的飞扑过来。一时间,火势曼延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寸草不生的荒漠因着那几万士兵做引子,终于变做了一片火海,不断有乌鸦嘶叫着带着烧着的羽翼惊慌四窜,它几次尝试飞行,直到烧成灰,也未能如愿。
被短胜的狂喜激励着的士兵,正齐头并进的迈向地狱之门。
那些以最残酷的方式葬送掉的年轻生命,甚至不会想到,当他们死的时刻,却连马革裹尸都成了奢望。
敌军的马啼声呼啸而来,从火堆上一越而过,尊严被碾压殆尽,身体却已捻烧作尘,沙骨难辨。疼都尚且不能感知到的人,该如何了解颓败之惧恨。
败阵的仓促袭来,让众将士眼角那点狂喜都未能抹净,就被火苗淹没。
冷寂带着的后方队伍赶到时,他只看见火推中,一只尚在挣扎的手,正慢慢被火舌吞噬。他的父皇,整个大夏王朝的掌舵者,也一同消失在了血肉模糊的焦土里,什么都没剩下。
启泰元年,亦是在那个秋末。
冷寂红着眼眶,昂然下马,左手紧篡着拿着父皇冷隆的玉扳指,右手拿着一道明黄的圣旨。而他年轻俊朗的面容上,湿了一大片,已分不清流的是血是泪。
他的一双手不敢随意放下,那左边的,等同于一张讣告;右边的,则是新皇冷镜登基的圣旨。
启泰四年,九亲王冷寂大破善廷,剿灭乌斯国余孽,御敌于外,护国有功,故此特封一字并肩王之称,谕令其统领三军,即日回京……
冷寂看向陆七夕时,记忆竟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袭来。马蹄声声嘶叫、老鸦啃噬残躯、滔天灭地之野火……都在他脑海中放肆的激荡着,飞转着。
彼时,空旷的沙地里,飘来半面残损的金色帅旗,而他伤痕累累的身躯似乎再也扛不住肩上盔甲的重量,要由手下拖着才能离开。
被拖走时,他只记得他不能死,至少不能在那时死。
那片叫善廷的沙漠,如今依旧寸草不生,当年的火已经把一切痕迹抹去,冷寂能做的就只有以战止战,驻守边疆。
善廷替他清理了诸多将士的尸骨,也一并清理了冷寂选择的权利。
边境城中驻守三年,风沙连绵亦跟着吹了三年,吹得冷寂几乎都快忘了那团嗜血的火舌,快忘了当年奔走征战时他的踏马英姿,也曾犹如活铸的战神。
韶光旋然而过,仅匆匆三年,秀拔英姿的少年便不复存在。归来至京都时,马背上的人眼里唯余下满目的混沌,那与深具来便慑人心魄的深绿眼眸,却还依然如故,似在不怀好意的假装,这一切从未发生。
这便是,冷寂适才提及的“牺牲”,乃是他肺腑经验之谈。不同的是,在那件事中,他既是受**驱使的,亦成了最大的牺牲品。
然而,那故事里的个中缘由却都已作古,成了不可谈及的夏朝秘闻。除了给他满目哀怆造就的沧桑外,却是连个倾诉之处都没有给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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