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劫后(1 / 2)
转眼,秋风又起。一些官宦、世家得知安佑郡王武睿扬即将归京,都想趁他面圣前攀得交情。可等他们的人赶到西城门,却听闻武睿扬已随兵部侍郎桑瑞的人去了桑府。
位于北京道的桑府,一众下人在总管桑诚的指挥下,忙而不乱地布置着宴厅。
一名丫鬟路过花圃,瞅到摆弄花枝的少女,诧异地问:“安佑郡王到了,竹意姐姐不去沏茶伺候?”
“诗倩,少爷下朝了?”竹意不答反问,手上一个用力,剪下一截多余花枝。
“姐姐好厉害,不回头都知是我!”诗倩拍掌笑赞,可马上又撅了嘴,“少爷还没回府,只小姐在正厅待客。哎,姐姐,我先去取香,要不总管又得骂了!”
竹意闻声回头,正想摆手让她快去,却见那小丫头已快步奔走,不禁莞尔一笑,眼眸无意识地划过正厅方向,灿烂的笑容就僵在了嘴边。低头想了想后,她净手,更衣,然后去偏厅沏了茶,托着盛有两个茶盏的彩陶茶盘走向正厅。
正厅内,桑清与武睿扬相对而坐,瞧见正要入厅的竹意,笑骂:“死丫头,这么半天才来!”
竹意没有接话,垂首迈过门槛。
茶香顺着风势飘入,武睿扬淡漠的面容上浮起笑意,赞道:“碧潭飘雪果然幽香袭人!”
“听哥哥说王爷喜茶,我这番回京,途径绍州,特意寻了些好茶。”说着,桑清笑着瞄一眼竹意,“不枉我这么疼你,不用吩咐都知道沏这碧潭飘雪来。”又看向武睿扬,“竹意这丫头别的本事没有,花、茶这两样功夫倒挺好。王爷,尝尝?”
“怎敢当桑小姐这般厚待。”武睿扬疏离地拱手,眸光扫过竹意,“府上竟有精于茶道之人,小王倒要仔细品品。”
“奴婢哪懂茶道,是小姐觉着奴婢好,喝着便顺心罢了。”竹意谦逊地说着,低眉顺眼地走向武睿扬,正道“王爷请用茶”,脚下却是一个不稳,身子便往前扑去。
“呀!”桑清惊呼一声,站起身来。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递过,稳稳地扶住竹意。
竹意悄然侧目看去,武睿扬一手轻扣她腕,一手托着茶盘,盏内茶水竟是半点没洒。她深吸一口气,故作慌乱地抬头:“奴婢失礼,王爷恕罪!”
“碧潭飘雪珍贵得紧,没……”武睿扬一句未完,双眸霍然瞪大,讶然惊呼,“怜苏?”
竹意不再强压着心中忐忑,惶然垂首道:“王……王爷,您抓疼奴婢了!”
“王爷!”桑清蹙眉轻唤,冷眼睇向竹意。
得武睿扬松了手,竹意小心地为他上了茶,快步走向桑清,将另一盏茶轻轻搁到她的案几上,咬唇瞄一眼武睿扬,扭身回到桑清身后站好。
桑清挑眉看向武睿扬,圆润杏眼中暗藏探究之色。
武睿扬收回胶着在竹意身上的目光,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对桑清微一拱手:“小王唐突,桑小姐勿怪。”
“王爷说哪里话?是竹意莽撞,还请王爷不要怪罪才好。”桑清扭头瞪了竹意一眼,又请了武睿扬坐下饮茶,托起茶盏送至嘴边却不饮,忽地抿唇一笑,“我记得‘怜苏’是已故昭华郡主的名讳。难道……我这丫鬟生得像郡主?”
“眉眼间是有几分相似。”武睿扬淡淡地接过话,垂眸惋叹,“可惜,故人已去矣!”
竹意垂首盯着自己足尖,既期待又紧张地关注着情势的发展。
“郡主若知王爷如此惦念,也当含笑了。”桑清笑着点头,又垂眸看着盏中茶水道,“王爷离京两年,身边怕是也没有称心意的丫鬟。难得王爷喜茶,竹意又沏得一手好茶,就让她跟着伺候吧。”
此话一出,武睿扬站起身来,连声推辞;竹意却是微张了口,讶然看向桑清。眼下情势比预想的还好,可她心里不免讶异。自打她入府,桑清就用不惯旁人,即便对香兰,也不如对她好。本以为在桑清心中,她是有些不同的。哪想到,今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把她当货物一般送了出去。
心绪稍定,她暗暗在唇内嫩肉上用力一咬,逼红了眼眶,拜倒在桑清身侧:“小姐是嫌弃竹意了么?”
“傻丫头,我哪里会嫌弃你?”桑清嗔怪道,眼神划过站在对面的武睿扬,伸手将她扶起,拍着她手笑道,“你与王爷有缘,我怎好平白掐断这缘份。”
“桑小姐如此盛情,小王若再推辞,倒有些不合适了。”武睿扬顺水推舟地拱手道,“这便先谢过了。”
“你我两家也是世交,王爷又何必客气。”桑清起身笑道,眼眸一转,娇嗔地往竹意身上睇去一眼,“只是这丫头不懂规矩,我先带下去吩咐几句。免得她在王府失礼,叫人笑话。”
武睿扬微笑颔首:“桑小姐请,小王厅内饮茶便是。”
“王爷稍坐。”桑清欠身作礼,带着竹意去了内堂,屏退下人后,肃容问,“你该不会……就是那洛怜苏吧?”一双大眼将她看了又看。
“奴婢本是街边乞儿,怎配与郡主并提?”竹意惊慌失措地跪倒,伏在桑清脚边的身子轻颤,“幸得小姐怜悯,这才有了今日不愁吃穿的日子!小姐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不想去伺候王爷,不想离开您……”话近尾音,低声呜咽起来。
“哎,你起来。”桑清紧蹙的双眉舒缓开来,见她还不起身,伸脚轻踹,“起来,听我说!”
“是,是!”竹意连声应了,爬起身来,垂首听训。
“开年选秀,我会设法落选。”桑清面上微红,勾指唤她附耳过去,“哥哥对安佑郡王赞许有加,可我与他没见过几回,心里难免不安。”
听了这话,竹意当即会意,却故作不知地望向桑清。
桑清也不细说,却问:“你入府还没一年,可你自己说,我对你如何?”
竹意垂眸,急切地道:“小姐对奴婢是极好的!”
“那你替我看看他究竟好不好。”桑清笑着点头,然后审视着竹意的面容道,“呵,你这丫头并不俏丽,但眼角两颗朱红泪痣倒平添了妩媚!”亲热地挽过她的手,才又道,“好竹意,你性子讨喜,又肖似郡主。只要你听话,待我入主王府,便让王爷许你侧室。怎样?”
竹意万没想到她会有这么一说,当即张唇许久也没能吐出半个字。自遭受巨变后,她再不信任何人,总怕分明对她极好的人,转眼就换了当初坠崖前见到的那些丑恶嘴脸。但在桑府这么久,她眼见桑清娇蛮却不失率真,在世家女子中已是难得,也就渐生好感。可现在,她只觉心底深处有寒意慢慢渗了上来。
顷刻间,心念已转过许多,她愕然惊呼:“小姐!”抬眸看去,见桑清掩口而笑,便接着道,“既是小姐有命,奴婢自会听从。至于其他……奴婢绝不奢望,也希望小姐以后莫要再提了。”
“没白疼你!”桑清展颜笑开,听得她后话,却只当她是羞涩或是难于应承,也就不再多说,只低声叮嘱两句,就带着她回了正厅。
冷不防被桑清推了一下,竹意脚下一个踉跄,就到了武睿扬面前。武睿扬伸手欲扶,却转而端起茶盏对桑清含笑点头。竹意得了桑清示意,规矩地退到武睿扬身后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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