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 / 2)
白惠芬摆脱了热情的汤尼,找到一个出口,冲破重围似地推门而出,这是个大阳台,空无一人。她如释重负地长吐一口气,夜晚的空气是微凉的,但刚刚好,里面太闷了,闷得她快窒息了,那些由香水和体味组成的混沌味道,如蚊在耳的喧哗人声,或慢或快的音乐节奏,掺杂在一起,象一盘五味杂陈的大盘菜,让人难以下咽。
她脱下累赘的高跟鞋,在台阶上坐下轻轻地揉搓,让双脚慢慢恢复知觉,忽然袭来第六感,她猛一转头,发现了角落里那个被烟雾包围的男人。
时间凝了下,好象这一刻不再往前走似的。
很难评价此时的感觉,有种惊喜,有种错乱,还有种尽在不言中。二人都是这么想的。
她竟忘了鞋,就这么站了起来,他也掐灭了烟头,从暗黑的角落里走了出来,清俊的脸庞在月光下朦上了一种光华。
嘿。他们相视而笑,似乎又同时意识到这种气氛显得有些暖昧,于是,他马上开口说:看来你一样不喜热闹。
她说:热闹属于年轻人。
可是你今天很美。他说这话时,喉咙里莫明干涸了下,显得有些不自然,他迅速补充了一句:你吸引了很多男士的目光,这是好事。
她点点头。是好事。
你需要多接触,多交际,建立全新的社交圈,就能从头开始。他走近她,努力保持一种叮嘱的语气,他虽然走近了,距离感却产生了。
她感觉到了这种距离感,这也是好事。她想。
他是星辰,亿万光年以外的星辰,尽管耀眼,碰了却会灼伤。
距离感,是该有的距离感,它是隔在妄想与现实中最有力的墙了,它让快乐不那么真实,也让失望不那么明显,噢,哪来什么失望呢,无望才是极好的。无望的自己,才不会有快乐,没有快乐,又哪来悲伤呢?
她说:或者我们可以谈谈汤尼。
他说:好啊 ,就谈谈汤尼。
他们一起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地上凉凉的,他细心地为她垫了一块手帕。
他从汤尼小时候谈起,说他是个特别聪明的小孩,永远都是全班第一。汤尼也很叛逆,异性缘不错,但很少主动追女孩子。汤尼有过一次婚姻,还有一个八岁的儿子。辉瑞制药是全球五百强公司,作为高层的他在公司里是雷厉风行的代名词......
她静静地听着,没有插嘴,好象这些都跟她无关似的,她从来没有设想过了今天,以后还会有什么机会跟汤尼再扯上关系,一个世界五百强公司的高管,跟自己走在一块,那是千百年也不可能发生的事。她之所以听得那么认真,是为了展现自己“多接触多交际建立全新社交圈”的决心,又或只是想听听他微哑而醇厚的声线而已。
他早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了,她的目光浅淡而又长远,被无际的夜空湮没了,她的耳朵似乎是在听着汤尼的故事,但这个汤尼那个汤尼多少个汤尼好象都是无关紧要的,她的侧面在月光下美若惊鸿,可她浑然不知,更不知这张脸,其实已经入过他的梦里,就在汤尼牵走她的那一刻,他心是慌的,凉的,烦的。
是的,他一直很烦。
从新书没有进展,再到陈逸带着十五岁的女儿非洲只打过一个电话,他也烦这种无聊的宴会,烦那些只想着赚钱的投资商,他更烦他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改变眼前这个女人。
他想改变她,却不知不觉地被她左右,被她的一颦一笑牵动,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一直是惶恐的,战战兢兢的,语无伦次的。
我们跳舞吧。他忽然大胆地吐出一句。
顾若在参加宴会前,设想过这样的情节:进门华丽丽地一站,夸张的裙摆象阵风似地扫清障碍,女王气质铺张全场。场面上哗啦啦的雄性目光立马堆砌汹湧过来,带着膜拜女神般的虔诚。她洋洋得意沾沾自喜却偏又看似若无其事,猫着步子在目瞪口呆的目光里开辟出一条路来,他就站在路的尽头,只为等她一人,这时,灯光便暗了,音乐便响了,世界静寂地便只剩下两个人的舞池。
他与她跳起舞来,合拍地象是双生人一般,他的眼睛装下了她所有的梦想,装出几生几世来。掌声响了起来,人们适可而止地围着一个圈,为这个浪漫的画面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这个画面,让她昨晚差点失眠,并支持着她空腹了整整一天只为以最小的腰围穿上公主的“铠甲”。一切的努力,似乎都是从武装自己开始的,所有的努力只为离这个画面更近一点。
她很快想起了自己并不会跳舞,跟不上节拍的舞步会踩得他屁滚尿流,她又很快想起自己并不美,再怎么打扮也不会吸引全场目光,更何况,自己的铠甲已经支离破碎,此时正裹在一条灰麻毯里灰溜溜地逃跑。
她恨自己。
恨自己明明走在女权主义的光明大道上,却满脑子的小女人幻想,她蔑视自己把自己打扮成一只发情的公鸡,还被人拔光了毛,她既没有故事里引以自傲的美貌,也没有传说中女英雄们的坚定信念,上天才不会派什么帅帅的男二号来拯救她,连男一号都没有,因为她根本就是个跑龙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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