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2 / 2)
他说,惠芬,别走。
她表情滞住,说,我给你倒杯水,你刚刚晕倒了。
别走。他拉住她的手,紧紧的。
你喝醉了,差点被车撞了。是她救了你。那个叫惠芬的人。
你是惠芬。
我不是惠芬。
不,你是。他抱住她。
她推开他,又不忍心地扶住他。你喝醉了,林科长。
惠芬,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小志。你回到我的身边好不好。他哭了起来。
她没有动,看着他哭。
他吻住她,她想逃,但被他紧紧楛住。
他的脸枯瘦如刀,舌尖忧虑而焦灼在她唇上寻找出口,她体内忽然起了化学反应,有种酥麻如蚁般透过神经爬满全身,她从来没有享受过吻。她想,男人的绝望竟如此性感。
就在一小时前,她亲历了他的绝望。
他对着那个她咆吼着,乞讨着,篷乱的头发在风里乱舞。他拖着沉重又虚无的步伐走向车流,而在千钧一发之时,那个她不顾一切地扑向了他,将他脱离虎口,她是爱他的,他们彼此相爱。可这是一个怎样的爱情故事,爱情不应该是生死以沫长相厮守么?为何要将深情深埋在残酷的对决里,为何人们要将爱不爱,彼此伤害。
她看不懂这种爱情,但她觉得它很美,她很想哭,这个哭,一半是为了自己。
自己有什么值得哭?
自己连爱情都没有。
但她还是站在一边不停地流泪,生活为何如此残忍,对她,对所有人。
他逼了上来,将她倾倒在床,拨开了颈间的第一颗纽扣。
惠芬。他温柔地唤着。
她如小兽般嘤嗡着,水一样化开了。
是的,我是惠芬,今晚是惠芬的她,可以享受片刻肝肠寸断的爱情。
我到了,白惠芬说。
但她坐着没有动。
许萧客也没有说话。
二人静静地坐在车里,外面不知何时下了雨,雨点节律地拍打着陆虎车顶,衬托着这份沉默。
有种情绪,太过复杂,她不能就这么带它走,她需要这份沉默替她消化一下。因为需要用语言来总结、化解它所带来的僵硬和不清不楚不伦不类,虽然只是无力的掩饰。
但总要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才不会显得唐突,不会让下次见面变得尴尬,是的,她不愿意让他俩之间再保留这份尴尬,如同她之前不止一次地想要从他的世界里逃离一般。
她应该说,对不起,这一切都是误会。
他会说,没事。
她也应该说,林飞喝醉了,胡言乱语,你别在意。
他还是会说,没事,然后问,你的伤怎么样。
只是手擦伤了,抹点药水就可以了。
然而这份沉默让她得不偿失,越想说什么,于是越不知说什么,她忽然嘲笑起来。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不清不楚不伦不类的始作俑者。
她比林飞好得到哪儿去。
她决定什么也不说,准备走。一只手却牵住了她。
她的手冰凉,有股僵麻的电流却透过手背传达过来,似是暖流,似是冰泉。她动不了。
他没有说话,紧紧握住她。另一只单手打开了行李箱,拿出一个药包,用牙齿咬开包扣,打开药水瓶,将红色的液体抹向她的伤口。这是她刚刚为了保护林飞而失足倒下的痕迹。
她想挣回手,说,我自己来好了。
他没有放手,反而有点任性地加重了力道。
第一次,他穿着便装,露着洁白的衬衫领口,淡淡的古龙水,浑身透着如阳光般和煦的气质,他浅浅的微笑说“这种东西,多吃对神经系统无益噢。”
这一次,他低着头,离她那么近,发梢距她的鼻尖1CM也不到,有股烟草香钻进了她的嗅觉,她闭上眼,屏住呼吸,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停止了。
他是天使。她想。
细润的棉签在她的伤口上迂回,象一个陌生的探路者,寻觅着每一条神经末端的触觉,又如一个书写者,在用某种神秘的语言述说着故事,她想,身上的伤口好了,心里的伤口却永远绽放,那些过去的日子啊,在伤口里显得犹为凄丽夺目,唯有伤口是最好的记忆。
如若没有这些伤口,或许也吸引不了天使的降临,因为爱,有了伤口,而又因为有了伤口,再带来了爱。爱与伤害,原来是相辅相成,殊途同归的啊。
他小心地替她包扎好。她说,谢谢。
他抬头望住她,用不一样的目光。
她意识到了异样,想要抽回手却已经来不及,手成了身体最前的背叛者,被牵引往他的方向,她的躯干,神经,思想,都措不及防地追随而去,打包进了他的胸怀,他紧紧拥住她,火焰燃烧在他深色的眼底,如两撮最耀眼的流星。
她干涸着声音想说,别这样。可是空无一声啊,她觉得被掏空了语音,被融化了身体,她找不到那点脆弱的叫作理智的东西,她无力地倒在他的双臂里,迎接那个深悠绵长的吻。
他的嘴唇有层薄茧,触上她的,带着些许生硬,唐突,却犹如两把开封的剑终于对决的那一瞬,身体内的某个秘密通道忽然亮了,薄茧化了开来,变成了细密的茸毛,而后是湿润的触感。她张开唇,迎接这份汹涌而来的潮水,它没有一丝犹豫,义无反顾地攻破了城池。
他说,我嫉妒。你不顾一切奔向他时,我嫉妒,嫉妒地快疯了。
她流着泪说,我爱他,我不得不爱他。
是的,所以,我嫉妒。他抱紧她,将她揉碎了似的。
因为我爱你,我爱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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