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称豪杰误终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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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情形大大出乎程宗扬所料,沿小路走了不到两里,自己就遇上三起敌人,每一起都至少有五人。以自己现在的修为,用不著李师师帮忙就能搞定任何一批敌人,但想办得乾净利落,恐怕还要多修炼几年。否则一旦引来群敌围攻,程宗扬倒是有七分把握杀出重围,可李师师连三分的把握都悬。

眼看敌人的搜索越来越严密,程宗扬不得不带著李师师退进山林深处。

伏在树後看著那些剽悍的汉子,程宗扬脑中不禁浮现出自己临行前拜会林冲的一幕。当时自己敲开林宅的大门,报了身份,不多时林冲便迎了出来……

看到林冲两眼带著血丝,宿醉未醒的样子,程宗扬不禁笑道:「林教头昨ri得了宝刀,喝的一场好酒。」

林冲摇头叹道:「与鲁师兄一直喝到三更方散。鲁师兄量宏,林某却是喝得多了,直到现在还宿醉未解,惭愧惭愧。」

两人分宾主坐下,林冲道:「程兄此来,不知有何指教?」

程宗扬道:「师师小姐刚回临安没几ri,闻说城南凤凰岭风景极佳,难得今ri天气正好,在下想请师师小姐往凤凰岭一游。」

林冲微笑道:「不合适吧?」

林冲口气中多少有些责怪的意思,李师师再怎么说也是未嫁的姑娘,一个半点关系没有的男人几次三番找上门来,确实不大合适。

程宗扬咳了一声,厚著脸皮道:「久闻林教头是位豪杰,不至於要做男女授受不亲的醉腐文人吧?」

林冲一怔,然後大笑道:「来人!去请师师姑娘,就说程公子前来拜访。」

婢女锦儿上楼去请李师师,老仆端上茶来。林冲让过茶,抚膝叹道:「林某一介武夫而已,且莫辱了豪杰二字。」

程宗扬笑道:「林兄一身功夫,又当著八十万禁军教头,说声豪杰那还不是响当当的?」

林冲苦笑道:「程兄有所不知,八十万禁军教头,不过说著好听。论职份,只是从九品的小武职,在禁军车载斗量。」说著林冲长吁了一口气,「人道英雄豪杰,人中龙凤,林某却被这豪杰二字误了终生!」

鲁智深与林冲虽然都是义薄云天的英雄好汉,xing格却大相迳庭。鲁智深为人豁达,好酒好肉,佛门的清规戒律他想守便守,不想守的全不放在心上,当了和尚也豪放自若。林冲的xing子却是稳重内敛,在禁军困顿多年,秉xing中有些喜怒不形於se的深沉。也许今ri是宿醉的缘故,程宗扬头一次看到他内心压抑的一面。

程宗扬有心与林冲攀谈,拿著茶碗在手里慢慢转著,「林兄何出此言?」

「豪杰……」林冲自失地一笑,「程兄可见过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被人称为豪杰吗?」

「是吗?」程宗扬来了兴趣。

「林某十二岁那年,被一个大人物称为豪杰,自从误我终生。」

林冲拿起茶碗,一口饮尽,然後抹了抹胡须上的水迹,「当年家父也是禁军教头,林某去校场给家父送饭,正遇上前来练兵的岳帅。岳帅一听林某的名字,便道:「此子将来必是豪杰!」」听到「岳帅」二字,程宗扬就一阵火大,岳鸟人啊岳鸟人,怎么又是你?

林冲道:「岳帅只是随口一言,於林某却是终生负累。数年之後,岳帅殁於风波亭,林某从此蹉跎官场,每次升职,主官都道:「林教头豪杰难得,且去练兵为是。」十余年间就此再无寸进。」

林冲说起往事,口气中有三分自傲,却有七分的郁气,「林某到现在都不明白,当年声名赫赫的岳帅,为何会对我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娃娃青眼有加?」

这你可问对人了,其中的原因,整个六朝恐怕只有我知道。程宗扬充满同情地看著林冲——但我肯定不会告诉你的,林教头。

林冲xing格中本有酷烈和快意恩仇的一面,岳鹏举的一句赞语成了他的原罪,在官场中屡被打压,造成他的深沉内敛。心里这口闷气郁结已久,此时藉著未解的酒意向程宗扬吐露出来,不禁有些难以自持。

廉外脚步轻响,林娘子捧著一只木盘进来。她仍穿著昨天的织锦小袄,髻上戴著一只澄金的凤钗,只是眉眼间少了那份若有若无的妩媚,多了几分淑雅娴静的气质。只听她的脚步,便知道她确实是不谙武功。

阮香凝将木盘放在桌上,捧起里面的汤碗,柔声说道:「妾身刚作的醒酒羹汤,官人趁热喝了,不然又该头痛了。」

林冲接过汤碗,一面对程宗扬道:「让程兄见笑了。」

程宗扬笑道:「嫂夫人这么贤惠,小弟羡慕还来不及呢。」

林冲喝了几口,对妻子低声说道:「这些核桃仁不必再去皮了,你身子弱,作汤的核桃仁还要再去皮,虽是好看了,但耗神费力。一般揉碎了,哪里就不能吃呢?」

程宗扬赞道:「嫂夫人好耐心,核桃仁还要再去皮,这也太细致了。」

「却也不难。」阮香凝望著丈夫,柔和地说道:「用开水烫过,再仔细剥去就是了。核桃仁那层皮入汤味道苦涩,要剥了才合口。」

「真羡慕林教头的好福气啊。」

阮香凝柔柔一笑,「官人每ri在外奔波,妾身别无所长,只能在衣食上多照料我家官人些了。」

程宗扬知道阮香凝的底细,本来是暗含讽刺,但看到汤中那些核桃仁都仔细去过皮,然後再碾碎,一颗颗晶莹如玉,不禁心头微动。

能为一个男人如此细心,阮香凝难道仅仅是在利用林冲吗?会不会是自己一开始就错了,林娘子并不是凝玉姬?

再仔细去看阮香凝的眉眼,程宗扬更确定自己的判断没错。阮香凝虽然玉容姣丽,有著成熟女子的迷人风韵,但和她姊姊阮香琳一对比就能看出异样。同样成婚十几年,阮香琳那种成熟妇人的风情沉浸到骨子里,而阮香凝更多是用脂粉描抹出熟艳的气质,从两人的举止也能看出,林冲与阮香凝之间虽然亲密,却没有多少夫妻间的亲匿——当然,也可能是人家不好当著自己的面流露出来。

程宗扬不敢多看,只装作无意地扫了几眼,就拿起茶盏喝茶。

片刻後,一个纤柔的身影从楼上下来。程宗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李师师,但每次见到,仍不禁为之心动。

这个未来的名ji仍然穿著护士颜se的白衣素裙,双鬟垂肩,眉眼盈盈,秀美无俦。同样的白se,别人穿起来也许中规中矩,李师师穿在身上,非但没有被白se遮掩,反而愈发鲜明,娇嫩的肌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整个人如同一株幽淡而鲜活的兰花,在一片素洁的白se中显露出蓓蕾初绽的柔艳。

自己昨天赠她那套《金瓶梅》,挑逗的意味可谓十足。如果是别的女子,多半是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冒犯愤然恚怒,像月霜那样拿刀追杀自己几十里也不意外。但程宗扬相信李师师不是这种女子。她对人际关系有种天生的直觉和敏感,绝不会因为自己摆出一副大灰狼的面孔就被吓到。她应该是那种有能力把自己每项优势都发挥到淋漓尽致,在烈火中曼舞而不会被火焰触到的女子。

李师师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瞥了他一眼,然後向姨父、姨母行礼如仪。

喝过醒酒汤,林冲jing神好了很多,不过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点後悔自己刚才说得太多。他捋了捋胡须,温言道:「师师,程公子请你往凤凰岭一游,我唤你来,想问问你的意思。」

「回姨父,家中出了那些事,」李师师轻轻道:「师师哪里会有出游的心思?」

程宗扬一愣,这丫头什么意思?吊我胃口?我是想救你的好不好?亏我还觉得你有直觉,够敏感呢。

林冲无奈地朝程宗扬一笑,正待开口替她拒绝。李师师又道:「不过姨娘的身子尚需调理,有一味药在凤凰岭,师师正要去采。师师一介女子,孤身入山多有不妥,程公子若是无事,还请劳烦一二。」

程宗扬心里狠狠给李师师竖了个大拇指,这丫头确实有一套。换作潘姊儿、乐丫头,肯定不会有这么多弯弯绕。这一下没了孤男寡女同车出游的名声,变成家中亲眷和好友一道给女主人采药治病,放到哪儿都能拿得出手,说得出口。

阮香凝柔声道:「姨娘的病已经让师师cao心了,哪里好再劳烦程公子呢?」

程宗扬讶道:「嫂夫人身体有恙?不知是何病症?小弟倒还认识几个高明的大夫,要不要请来给嫂夫人看看?」

阮香凝玉脸微红,扭过脸去。

林冲起身道:「拙荆只是体弱,多谢程兄弟有心。师师,这几天临安城中不是十分安静,你与程公子路上多加小心,早去早回。」

李师师敛衣行礼,「师师知道了。」

林冲一路送两人出门,程宗扬随口道:「林兄刚才说城中不靖,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林冲点了点头,「闻说有一名巨寇潜入城中,皇城司已经知会了六扇门,著力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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