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悲哉壮哉(六)(2 / 2)
烈士刘满朋的爸爸70多岁了,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家里种的几棵香椿树。谁也不许动,只等他觉得可以吃了。亲手摘下来,给他们几个打电话:“来拿香椿啦!”每到春天,老人去地里挖荠菜,都留着自己不吃,等他们来了,一人一包野菜,必须带走。
他们再也没回过当年的阵地,路线查过无数次,网上的行程攻略都搜索好了,但最大的问题是路费。
今年,李玉谦拉出了长长的拍摄计划:60集,60个人物。他还想就这个题材出一本图文书、一本小说和一本纪实书。
许新升资助的40万已经用完。本来十几人的拍摄团队渐渐缩小,今年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只留下李玉谦。他想,可以作其他项目赚些钱,再投到这边。
“这件事我准备做10年。”李玉谦总在讲一个故事,有一个参战老兵偷渡到越军阵地上找战友的尸体,他修自行车、捡垃圾,什么都做,找了十几年,什么也没找到,只是从阵地上捧回一抔土。“他这样都能做10年。很多人说我,炒那个冷饭干吗?过去那么多年,很多人都不提了,提它干嘛!有战友说,你这片子拍完播出,屏幕上第一行字应该是:献给一个健忘的民族。”
马军读高二的儿子发现,他的历史课本里,没有一个字提到这场让他爸爸差点丧命的战争。他的同学,几乎没有人知道80年代的中国还发生过战争。
马军很多年前就感觉到渐渐被遗忘,却只在背过儿子时难过:“历史就是历史,发生过的事,怎么能说不提就不提了?”
战争的后遗症漫长而深微。孙兆群总结:一是自杀率高,二是犯罪率高,三是精神病发病率高。复员后进了化工单位的孙彦杰常把轰鸣的机器声当成枪炮声,幻觉越来越严重,没睡时也像做梦一样,总看见别人拿枪和手榴弹追他。他的床头摆着菜刀、锤子、铁棍,幻觉一来,就拿起这些反击,床头墙上满是刀痕。家人不敢和他住一间屋子。清醒过来时,孙彦杰看到自己做的事痛苦万分,幻觉来了又是如此。这样的战争精神病患者,7连就有3位。
“世界上有多少书和电影反思战争,我们呢?”李玉谦对着镜头说,也对着自己说:“我拍片子不是为了讲历史,讲的是今天。甚至不仅是这次中越之战,还有战争给人类带来的灾难和痛苦。打仗的行囊可以卸下,战争的硝烟可以散去,**的创伤可以治愈,而战争的记忆却时刻萦绕,这些记忆造就的心灵伤痛永世难平。”
画面最后,李玉谦打开自己的日记本,念起他很喜欢的一段话:“战地记者,这是一群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人,也是一群与战争无关的局外人,他们冒险、冲动、热情,充满责任感,他们的工作就是力争在被不可预料的枪击、炸弹、导弹或地雷夺去生命之前,用文字、声音或图像将战争记录下来,向世界真实传递着战争的残酷。”
最后一句,他反复念了好几遍:“如果你没法阻止战争,那你就把战争的真相告诉世界。”
长达一个多小时纪录片看完了,在场久久的没人发出声音,都沉浸在极度的震撼,思考中。除了反思人性,反思战争,钟国龙也在想自己,想身旁的刘强和陈利华两位兄弟,这是一场公开的战争,这些为祖国奉献出一切的老兵复原回去后尚如此。而我们呢,永远的潜行者,永远不被人所知,所了解。(未完待续。。)</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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