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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虽然皇历上记载着月份显示现还是秋日时节,但位于无归山脚下小归村,冬季却来得很早,才九月下旬,天地间已然染上霜色了。

树林里只有松柏还看得到一些残绿,多全是秃枝了;满山满地野草,都是恹恹然枯黄色。村民们早早翻出冬衣,一件件往身上添加着,缩头缩脑地抵抗着从北方吹过来山风;那山风冷得似剔骨刮刀,刺透了衣料,入侵了皮肉,刮得连骨头都发疼起来。

已经收割完毕碉野里,再无庄稼踪影,只剩生命力强劲各种野草还能从土地里乱窜出来。小归村位于大雍国西北方,因为天候因素,一年勉强两获,若想冬季利用田地再种些什么可以勉为果腹杂粮野菜,却是奢想了,只能荒置着,放任各种野草乱长,待到来年春,全犁了好肥田。

这个时节,农人们全到镇里去找活计卖力气去了,没人会来看顾这些已无作物碉地。于是,这一大片田地,便成了村里孩子们玩耍嬉戏地方;他们可以田里找一些尚可食用野菜、可以挖田鼠小蛇给家里加餐,有时运气好,还能抓到一两只野兔呢。

这日,阳光难得探出头来,虽然天气仍然冷得让人手脚发冷,却阻止不了整村小孩子们满山野玩闹心。几个好动顽皮大男孩领着小一些小男孩拿着竹竿木棍田梗周边戳戳敲敲,找着田鼠野兔窝,不时还玩起打仗游戏,把手中竹竿木棍挥得咻咻生风,你打我挡地追追跑跑,闹成一团。

而弯腰或蹲身田垄里那些女孩子们就安静多了,她们每个人手上都挎着个小竹篮,努力睁大眼一堆野草里辨识可以充作食用野菜好摘取回家,不时还以手作铲松土,找些能吃根茎,或者运气好些,还能挖到没被农地主人发现白薯芋头花生什么,那就太幸运了--当然,那个幸运可能性是非常渺茫。毕竟小归村农地出产实称得上贫脊,收成有限,农人采收庄稼时,无不万般谨慎,小心搜寻,就差没掘地三尺了,又怎么可能会让粮食有丁点落下?

小归村位于国家极北之边陲地带,又是个山村,地形不整,地力不丰,气候不佳,人文风貌皆乏,文不昌、武不盛,正是一般人口中所形容山沟荒地、穷乡僻壤,千百年来都是罪犯流放之地。要不是大雍立国两百年来出了几任雄才伟略帝王,硬是将国家疆域往北再推进了近千里,让罪犯流放吃苦受罪之处有了理想选择,如今小归村怕还是京城繁华地人们认知里像无间地狱一般恶地,犯了事,宁愿被杀头也不愿被流放地方。

不过,就算现还有北方寒冰原之地来为小归村这样地方垫底,小归村地位到底也没扬升多少,仍然是世人眼中认定恶地,想拚政绩官员、想刮地皮官员都永远不会将小归村所这个小县城当成理想任所,甚至可以说避之唯恐不及,宁愿苦苦待京城等别地方官位出缺,三年五年也等得,就是不愿接下北边荒地县城官印上任。

所以几百年以来,不论怎样改朝换代,永定县县令若不是一直空缺着,就是由那些没有身分背景门路、实作官无望、偏又想做官进士们担任。每一个愁眉苦脸来上任县令,体会了“穷山恶水多刁民”深刻意涵之后,不是关起门来醉生梦死,就是想办法去钻营门路,只为了能早日脱离这个苦海;实逃不掉,弃官而去情况也是常见。

没人肯接任职位,朝廷通常是派来一个县令做到老死不挪位。朝廷基本上把这些无人肯来就任地方放养,户部每三年政绩考核,是跳过这几个小县不予理会。放任自生自灭后果是:县令默默弃官而去无人追究,名字却还挂户部顶着,省得户部还得绞脑汁去哄个搞不清楚状况楞头青来接任这个苦差。

永定县县衙现况就是个有吏无官衙门,反正也没有什么县务可办理,小事通常由地方耆老村长自行处理,不会有人上报;若是发生大事--比如匪患或夷人来犯什么,自有北方驻军处置。可以说永定县里许多乡镇村落,算是各自为政了,到底是没有油水地方,当然没人觊觎。

小归村几百年来都是由王姓人家当村长,一切事务王家说了算,外来法令变来变去也好,京城皇宫主人换了姓氏也好,一切彷佛都与这个小山村毫无干系,反正大家都听村长--

村长说:江山换人坐了,咱们大陈子民如今要改叫大雍子民啦!村民就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村长说:某县令来上任啦,某县令拿着大雍律令说人民得纳税,某县令被一群阵容庞大且不知名之宵小给揍了一顿,某县令连夜携家带眷跑啦……村民仍是哦了声,表示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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