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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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乔回家的时候思绪就混乱不堪,在此刻更是觉得整个头脑要炸裂开来。

她的身体下意识躲开了顾衍手。

也是在看到顾衍微愣的眼神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可大脑已经由不得她去顾虑顾衍的感受了,爸爸生前的样子如同电影里快闪的镜头一幕一幕在她眼前拂过,她没有心神可顾及其他。

汾乔从未想过,爸爸的死居然是一场谋杀。

在她的印象中,爸爸和乐,与人为善,每年给滇城的大小孤儿院捐款,孤儿院孩子写来的信件曾经像雪花一样堆满书房。汾乔为拥有这样的爸爸骄傲,父亲就是她心目中无人能与其比肩的盖世大英雄。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死状比任何人都要凄惨,绑匪在他身上开了数枪,以确保他当场死亡。遗体经过了无数道修复,才得以完整被火化。汾乔没有见过遗体修复前的样子,她只来得及在火化前匆匆忙忙见了一眼爸爸青紫色的面容。

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汾乔的生活天翻地覆。

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在爸爸冤死若干年后的今天,才得以窥之真相。真正的凶手还没有偿命,在监狱悠闲自在。甚至高菱还和他缔结过婚姻关系。

爸爸地下有知会多委屈?

妻子与杀害自己的仇人结婚了,疼爱的女儿没心没肺活着。没有人替他出头,没有人替他申冤。他只能孤寂地一个人躺在地底,然后渐渐被世人遗忘。

汾乔想象不到地底的爸爸是什么心情,可此刻她的心是被生绞着疼的。

那是她的爸爸呀!

十多年来,他珍之爱之把汾乔当做明珠托在手掌心里。

在每天清晨的床头唤醒她,剃干净胡茬,给她早安吻;太阳初升的时候送她上学,站在原地目送她走进教室;甚至会在她的英文读物上提前标注生词翻译;劝慰她、教导她,一步一步扶持她长大,告诉她做一个优秀的人。

汾乔想要的一切和所不能想到的一切,爸爸都为她一一做到了。

他是那么好的爸爸,可她却不是一个好女儿。

汾乔第一次发现,她活得是那样胆小懦弱。爸爸给予她的优越环境是个安全无菌的培养皿,她当惯了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再也不愿意从这器皿里出去,哪怕亲手为她创造这一切的人已经死了。

她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只知道自己有多少苦楚、经历了多少不幸,怨这怨那,可从不曾睁开眼睛好好看一看真相。

为什么她不能早些察觉?

所有被绑架的人都安全回来,只有爸爸。爸爸不明不白葬身那座深山里,她竟随随便便相信了官方的说辞,从不曾往下探究。

她是如此地自私,爸爸给了她一切,疼爱她十几年,直到他在地下长眠,她什么也没来得及为他做。没心没肺、糊里糊涂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继续叫着仇人冯叔叔。丝毫不知道她的爸爸连死也死得那么委屈。

汾乔当然清楚,即使没有顾衍,冯安也早晚会对爸爸下手,可“早晚”这两个字里充满了诸的多不确定因素,也许在那个时候爸爸就偏偏遇到了机会,逃出生天了呢?

爸爸始终是被顾衍连累绑架的。

她知道这种想法不对,人的生死有命,不能把这件事情归结在一个无辜的人上。可不管怎么劝自己,她心理却偏偏转不过这个弯来。

她在进行毫无道理的迁怒。不,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把对自己的怒火与怨恨转移到了顾衍身上。她现在不能原谅顾衍,可其实她最不能原谅的人是自己。

她恨自己活得舒心畅意至极,爸爸却死的惨淡又憋屈。

是命运安排错了,她这样自私又怯懦的人不配得到现在这样的生活。

空了的白瓷杯握在汾乔双手手心间,她在床头静坐了很久,出了神,一言不发。

顾衍的心越来越沉,直到他觉得时间晦涩难挨至极的时候,抿了抿唇,终于开口轻轻唤了她一声。

“汾乔……”

汾乔握在杯子上的指节用力得发白,她茫然抬头看了顾衍一眼,眼神空洞。

“你在怪我吗?”顾衍认真盯着她的眼睛,他深黑色的眼眸如同一潭深不可测的井水。他能一眼直视人的心底,将人看穿,她无可遁形。

汾乔嘴巴微张,说话,尝试好几次,最后发出声音来。

“对不起。”短小干涩。

语落,汾乔飞快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

这便是在怪他了。

顾衍立在原地没有动弹,只觉得浑身无比僵硬。这世界上竟真有这样让人灰心的事情。

人生唯一一次毫无保留的爱与付出,就在此刻,因为汾乔轻飘飘的一句话,付之一炬。

他无法欺瞒自己,心口被凿走的一块是生疼而空洞的。

这感觉陌生,陌生得让人冷静理智不起来。

他多想抓着汾乔的肩膀问问她,为什么能轻而易举说出这句话,轻而易举在他们之间划下一道界线清晰、无法逾越的银河。

顾衍不是没有猜测预料到现在的结果,明明当初已经坦然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建设,事到当前,他反而无法接受起来。

他擅长掌控和拿捏人心。

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下属还是合作伙伴,他皆能立在他们的圈子之外,冷静理智进行运算,推动结果达成目的。

可他忘了,人心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无论他会运用多少理论与公式,总有枉然的时候。因为他算漏了自己的内心,他无法把这一切套用在汾乔的身上。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乔乔。”顾衍的喉咙干裂僵硬,开口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此难听沙哑。

没有没有没有!

汾乔的胸腔在呐喊。

她的头疼得要爆炸,心脏就像正被人握在手心拼命挤压,压抑与窒息感一波接着一波涌上来,可脑海里的画面却全是爸爸进火化间前青紫色的遗容,一遍遍闪现,一遍遍提醒她,一遍遍抽打拷问扭曲她的灵魂。

“对不起。”

她听到自己机械地重复。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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