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四 命若琴弦(十四)(1 / 2)
单疾泉惊了一惊——他怎么去而复返?朱雀人还在数远,可声音已至,他不得不回头——倏忽刹那,朱雀人已到了近前。
众人只觉一颗心一时都要跳了出来——朱雀,这个从来只闻其名的朱雀,这还是第一次,他竟离青龙谷口这么近,近得就站在自己面前。幸得拓跋孤原就在此间未走,众人紧张稍抑,无人敢出一声。
拓跋孤已上前。朱雀复返,气焰竟是极烈,甚至——比适才在林中对峙之时,那杀气犹重。他一抬头已见拓跋孤,冷冷道:“你在最好。我问你:君黎是不是在你青龙谷?”
一句话足以令顾笑梦和单刺刺心沉如冰。——怎么他会知道?君黎他们所在的山头,原是看不见谷口,亦看不见谷外情形,谷外的朱雀自然也不会看见他——可他怎会忽然便问起?原以为自今日之后,祸事消弭,君黎也可得自由,又怎么料想那般欢欣还未实现,竟瞬间就要化为幻影!
虽说交出君黎本也是单疾泉作的最坏准备,可就连他也未料到事情峰回路转,最后是这般情形。他适才刚刚向向琉昱递出暗号,通知他已可将君黎带回去,但朱雀这一回马,杀得他着实猝不及防。
一时间就连拓跋孤也与他对视了一眼。秋葵已看在眼里——事关君黎,她也顾不得太多,看见刺刺站在人群之中,上前一步抢话道:“刺刺,旁人我不信,但——你告诉我,君黎是不是被你们捉了?”
“他……”刺刺开口要答。单疾泉见问到自己女儿头上,不得已侧身拦了一拦,向朱雀道:“没错,君黎人是在此间——别误会,不是捉他——我们没为难他,他这一次……是……是我请他来我们单家作客的。”
秋葵听得君黎当真在此,一颗心不知为何一提,像是不知该如何跳了。朱雀却已冷笑。“来你家作客?作客作得这般认真,连我这师父来了,也不出来见——是他不想见我这个师父?还是——你们不让他见我!”
“我们焉有此意。”单疾泉陪着笑,“神君到来事起仓促,我还没来得及回家告诉他……”
“哼,我也不多与你废话,你现在把人交给我带走,我还如之前所言,容你们青龙教三分。否则——你知道有什么后果。”
单疾泉听他语气,心知此事已不可能再讨价还价,只能回头向拓跋孤请示道:“我去带他出来。”
拓跋孤点首。对于君黎,他倒没什么太在意,可一边刺刺却忍不住喊道:“爹……!”
单疾泉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回头去了。
也只有这样吧——向琉昱等不知外面情形,倘若还是以要挟之态带了君黎出来,不免愈发惹怒朱雀。也只有他自己——在这将君黎带出的短短一途中,将适才发生之事简要告知,让君黎心中有数,与朱雀相见之后,仍多少能融去些他的敌意。
——而那些欠他的人情,那答应了要好好款待他、感谢他的愿想,也只能再次按下不提了。
这番等待像是比任何时候都漫长,秋葵也忍不住探头张望着君黎不知何时就要从那一条小径出现。三月未见,忽然要见,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真实到让她恍惚。幸好还有朱雀——她竟这样想——幸好还有朱雀,还不至于要她独自面对他,要她不知所措。
可她也没想到见到他的刹那,自己还是不由自主地上前了两步。他还只是那个远远的人影,可她怎能不识——君黎。她默默念了一念。她等了这么久的这个人——不是他如约回来找她,是她到这里来找他了——可她还是难抑心中波澜,一瞬间,眼眶都似热了。
他看起来像是很好,与单疾泉并肩走来,从头到脚齐齐整整,走得也是不慌不忙——可再走近些,就可以看出那身道袍有稍许脏污了,显出些怎么藏也藏不住的仆仆跋涉之态。若真是“作客”,那么这主人想来是没能好好招呼了客人。
她不知单疾泉原是要用君黎要挟于朱雀,自不能让他看起来太好,而今匆忙造就的齐整之态怎么也显得有些不完美。
——可至少,他安然无恙。
他安然无恙,她一颗心便沉静下来,整个身体都像终于可以呼吸一般,轻快起来了。她能感觉到朱雀压到极沉的呼吸也像轻了一些,但他的面色可没有那么轻,依旧紧绷着,一双眼睛灼然地盯着君黎。
她差一点忘了——他们还远没有和解——连和解的机会都还没有。君黎是在与他恶语相向之后离去的。三个月过去,他们可曾互相原谅了吗?
山谷宁静得所有人都屏起了呼吸,看着君黎从狭道走出来。谁又料得到今日一切终于要以他为结束——那些知晓内情的人和不知晓内情的人,那些在意他的人和不在意他的人,都不得不这样等待他与朱雀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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