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沧浪歌罢濯尘缨(3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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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认出我。”韩冈摇摇头。底层的士兵,有几个能近距离接触自己的?哪里能认得。何况要真的辨认出他的身份,肯定是不敢走了。

“到枢密的装束就够了。”

韩冈没有前呼后拥,没有官袍加身。除非是车船店脚衙一流,寻常人也不出地位高下。可就算那等没眼力的,至少还能辨认得出韩冈的穿戴,读书人的打扮。要是精通布料质地的,还能得出韩冈的身上的衣服是棉布所裁。

士人和军汉坐一起,若是在平时,肯定少见,偏偏就是这里多。现在的雁门县,基本上就跟军城没两样。士卒比百姓还多。军中的士人,至少都是将领一级的幕僚,背地里喊一声措大没关系,但当面还是得恭恭敬敬。不用靠各色曲里拐弯的关系,只凭幕僚的身份,都比普通士卒更容易接触到上层。要是不小心冲撞到了一个后台硬点的,不死也得脱层皮。

“好了。吃完就走吧,别挡了人家的生意。”韩冈坏了心境,起身让秦玑去会钞。老汉方才闹起来躲在一边,兵凶如匪,普通百姓不敢搀和,现在才敢出来收钱。

“枢密,可要去查一查他们?”出来后,折可大问着,

“用不着。一点小事。”韩冈无意去追究。

其实韩冈并不觉得那几名士兵有什么错。话是粗了点,但要求是合情合理,只是见到读书人却没来由的怯了三分。换做是只有折可大在,他们最多收敛一点,照样敢坐下来吃喝。

他对折可大道:“这就是人比位子多的坏处。少不了要挤一挤,要是挤不进去,就得等。三班院中常年两三百小使臣在候阙。”

“就是枢密之前在瓶形寨对辽国宰相说的话?”

韩冈没有对他的那番话保密,也保密不了,跟外国使臣的会谈记录都要报上朝廷。而且还不是你好我好的废话,而是关于两国未来的对话。

“嗯。田土。官位。还有方才店里的桌位。资源总是稀少的。你想占多一点,别人就要少一些。世间的纷争,无外乎如此。”

折可大苦恼起来。如果韩冈跟在京的宰辅斗起来,折家都可能会受到池鱼之殃。折克行想要折可大确认的,本质上就只是这一桩而已。至于出兵越境的问题,只要韩冈地位稳定,无论是否入京,便完全不需要多在意。只是他韩冈的态度,似乎是并不准备息事宁人的。

行走在雁门县的街市上,熙熙攘攘的官兵和街道两侧零星的商铺相映成趣。

亲卫们隐隐的形成了一个圈子,将韩冈护在中央。尽管穿戴朴素,但这样的保护,还是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

越来越多的人侧目而视,韩冈心知,闲来无事的逛街来快要到此为止了。

有闲暇、有闲心,偏偏没有空间。换做是京城倒是会好一点。

只不过回京城并留在京城这一事,对于在外的重臣们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太宗登基,赵普为了能再度为相,弄出了个金匮之盟——说自己亲眼见证了杜太后临终前遗诏要太祖传位太宗,还把诏书封存在一只金匣子中。但太宗皇帝这个儿子作为当事人不在场,偏偏赵普这个外人在场;太宗皇帝登基时赵普不说,偏偏被晾几年后才说。此事真伪由此可知。

丁谓被流放海南,当着朝廷使臣的面故意把家信托人转交,让表白忠心的书信得以送到真宗皇帝眼前。

以寇准之明,二度罢相后为了回京,还奉承真宗出面进呈所谓‘天书’,致使晚节不保。

这三位都是本朝初年有名的宰相。有开国元勋,有世所公认的奸佞,也有千古留名的贤臣,但为了重新回到权力的中枢,无论贤愚不肖,就只有四个字——不择手段。

谁敢阻拦,便是死敌。

所以韩冈现在只想知道,吕惠卿为了能回京,他这段时间做了些什么。

不过他想的只是吕惠卿的热闹,而对于自己能否于近日回到京城,却没有半点怀疑。

脚步稍稍变得轻快了点。

应该来得及回家过生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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