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回入袂微凉,巧云妆晚(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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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三百余万年。言悫鹉琻西海,晨光熹微。

出门折竹声,云淡日光寒,只道冬意浓。

海屿在三日前的那场神力涌现后,四时飞替,越秋临冬。

虽是天未光,海内的仙侍们早已披帘而出,相逢处盈盈一服皆道又是一天的好气色,天青水碧,着人清爽,三两处唧唧哝哝地议论着,婀娜仙影蹁跹直至分散入各方各殿。

唯独龙神殿,三日内依旧戒备森严,神堂空旷,人影稀松眇。

距离西海公主寝宫最近的偏厅内却灯火欣暖,人影阑珊,只是众人低谈的声音格外的小心,始终保持低稳而清晰的语速。

“先帝已殁,虽早年已薨载入籍,只是近日恐有天象发生,趁着万花大宴之际,众仙不暇,应早先做好准备才是。”

说话的是初晨适才赶至的三长老,只观他手握西海宗谱面色沉稳至极量。

“可自古斗转星移,天行有常乃神明示意,帝殁之象又怎是寻常星辰造化可掩盖的。”六长老睇了眼殿外清天忧虑道。

“更叫人忧心的不止于此。”龙族持掌龟丞相上前出声,“近日上朝二大帝君前后陨世,是天道命数,或是气运使然不可说,几位祖师可有无想过,现今天懿龙子双双归墟,这可是鸿蒙初辟以来从未有过的境况。这明显打破了当年龙族长老与烟娆大神的约定。”

上古史载,天懿龙子,授赐天命而生,命终而去,煌煌大宇,无人能宰。

同样,作为这份世间最高的尊荣,他们背负的,却是烟娆大神救拯苍生的重担。

可上天,居然在同一时间,造化安排了两位龙子双双离世,其韵意几何,不得不待人考究。

这之际,殿外的大门哗地一声被推开,二道镀着金光的身影现身殿外,一着白袍,神仙道骨,一披紫裘,雍容轩昂。诸人见状忙噤声迎上前去。

“结界可重置好了?一切都稳妥了吗?”六长老一脸急色盯着二人问。

大长老颔首,卸下白袍递予身侧的垠川,一路走向偏殿主位坐下,倒是紫裘男子话也不置,眉眼都未抬,抖落了一身雪后便径直朝内寝走去。

偏殿的数人见状,弯弯嘴角,最终谁都没有开口。

情之一字,果然能穿身透骨,连一尊冰冷了数十万年人的心都能找到一种别样的落地生根。

一道明紫的身影缓步入殿内,梦洄见之微微一服,男子颔首将修长的十指浸入温热的水中,抬首借着摇曳的烛光盯着床榻好一会,梦洄柠愿缓缓一笑,很有默契的选择沉默,在得到男人的示意后方才上前一人递帕,一人挑烛,结束一切后安静地退了出去。

龙摇内的女子未醒,紫发如瀑萦肩衬得她的眉目极其地清婉灵秀,她的身上此时仅着一袭桃|色对襟长裙,薄被及肩,屋内的烛火温暖生光,将她的睡颜勾勒得平和而安好。

夜子硕的眼里隐隐一丝情绪涌动,手已暖,取过梦洄搁在桌案的药碗,坐在榻畔,待面上凌霜之色退去,方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开口,“阿裹,阿裹?我们要喝药了。”

女子没有反应,他弯弯嘴角似乎也不以为意,温热的手顺势捂上她的额,缓缓开始疏导真气,片刻后方继续,“阿裹,我们起床了,喝完药再睡好吗?”

等待,无疑又是良久的等待,夜子硕微微吁了一口气,他无疑是心静平和的,也只有心平气和才能等来她的清醒,自己似乎也已然在时时刻刻的等待中习惯了她连日的深睡不醒。

修长的手抚摸着女子的长发,一下又一下像是帮助她清醒,这个过程虽是长久,但这对于如今的夜子硕来说已分外珍惜。

因为,在浑噩与清醒中,她始终没有放弃。

她始终,都是他的骄傲。

半响过去了,静候花屏外的梦洄也不禁焦虑起来,只有床畔的男子不急,他的耐心出奇的好,将女子的手握在掌心,平缓地唤她,直至女子悠悠转醒。

当一双漂亮至极的眼眸落入夜子硕的目光里,他终于笑了起来,亲亲她的发顶,低声道,“我们的公主殿下这一觉睡得好吗?”

方睁眼的龙姒裹脑子有一瞬的空茫,视线怎么也对不上他的眼睛,夜子硕也不急,撑起她虚弱的身体靠在怀里,女子一怔也轻轻地笑,“师父,今日殿外落雪了吗?”

端着药碗小口喂她药的夜子硕一时只是盯着她,薄唇微动,“睡着了还能感受外边天气?可见你寐得不深,是欺负师父的吧?”

男子无疑是存心逗她说话的,龙姒裹双眼含着笑意,微微偏首拂去男子肩头的浮雪,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窝进他的怀里,嗅着他安好的气息。

她清醒的时间无疑对夜子硕是宝贵的,想到这里,他的面色沉了沉。她的身体在经历那场惊天校验后,接二连三的遭到重创,人间大战无疑更是拖垮了她的全部,如今不过换了颗心,可身上的伤到底道道入骨。

这种伤,在夜子硕每每守着她的夜晚看来是那么得叫人触目崩心,他竟从不知,有这么一种痛,明明不是伤在自身,却宛如亲受。

而他们的相处却并没有外人想来的尴尬生分,二人皆是聪明默契的再不提及那日初醒约定之事,夜子硕依旧还是和从前在西海那般照顾她,如若说真要有几分改变,莫不是自然到不能再自然的一个亲吻,亦或许是眉眼中平添的那不再压抑的心疼,更或许是犹如此刻默默相依熨贴不语的时光。

夜子硕侧脸亲着她的耳际,他们熟悉的拥抱,自然的相处,这一切在梦洄眼里无疑是惊讶的,可是,转念又立即领悟,原来所谓的命系姻缘,不过是做着一切恰如其分的事。

这样的拥抱,这种相依为命的牵绊,这份熏神染骨的情谊,这样的二人,冥冥中似早已相爱。

“三日来和大长老将海内的结界重置了一番,今日完成后看外头的天空,原来每个角度都有不同的色彩,西海果然是神缘之地。”夜子硕摸着她的长发,淡淡与她聊着家常。

“破了很大的洞么?”龙姒裹一听好奇地抬头,正巧对上他含笑的眼睛,一时窘涩不已,下意思皱了皱鼻头。

“嗯,很大,我们的曌帝陛下神力果然通达天地,我本来想稍整一番,却没想到每个洞大得跟口锅似的,阿裹,你可真厉害。”

龙姒裹听他取笑自己,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侧着头就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睁着大眼瞪着天花板不说话了。

小丫头委屈,见好就收,我们伟大的天神大人立马意识到这点。轻笑一声,埋首在她的秀发中。

若说没有膈应是假的,如今他们正慢慢地学会深爱着对方,只是彼此更深知他们之间冥冥中早已横亘着太多的死亡与分离,每个名字,每段过去,稍有不慎的触碰,于对方而言便是撕心裂肺的痛。

因为此刻的相拥来之太过不易,所以二人自最初便很默契的选择暂时的忘记。

为自己,为亲人,更为那些逝去的人们,有些伤痛,不得不随时,随性,随缘。

夜子硕和衣靠在床榻,将小丫头抱进自己怀里,殿里烛火融融,他只是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龙香,听着她胸腔内心脏的跳动,深深的酸痛不禁涌上心间,很快便红了眼眶,这一幕在他的心中多年来第一次感受到比拯救苍生都来得抚慰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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