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三章 黎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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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出残酷的宣判后,朱利奥.美第奇并未马上离开这个即将迎来死亡的房间,他不会允许约书亚.洛韦雷有任何机会得到救赎——他仍然记得庇护三世在最后的那个夜晚,那位被人们认为性情孤僻,刻薄无情的老人凝视着他的目光——他几乎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最心爱的弟子与儿子,他仅有的继承人,或许他确实没能预料到恶疾的骤然降临,但如果没有大洛韦雷枢机,与约书亚.洛韦雷的步步紧逼,他离去的时候就不会那么悲伤,那么难以释怀。

约书亚.洛韦雷也一反常态地,什么也没说,没有哀求,没有收买,也没有祈祷,他很清楚,这里没有愿意怜悯他的人,也没有会屈服于权势或是金钱的人,而祈祷……他满怀悲怒,他在心中谴责着圣灵,谴责着天主,他是在为他们做工的,现在却沦落到这个地步,难道他们就不愿意伸出手来,拯救他么?

他也知道,朱利奥.美第奇正在等待着他的死亡,他顽强地呼吸着,抓着床单,忍受着生机一点点从身体里消逝的可怕感觉,他是不愿意死的!他或许还是有机会的!只要有人愿意救他,一定有人愿意救他!他是圣父,是主宰,是……

“噗!”

一根蜡烛突然如同一颗心脏般地剧烈跳动了一下,打破了房间中的死寂,朱利奥与约书亚不约而同地向那里看去——它已经燃到了尽头,烛芯失去了支撑后,歪斜在堆积起来的蜡油上,但也就是这些堆积起来的蜡油,给了它最后的一点力量,它猛烈地燃烧起来,给这个房间带来了瞬间的光明——只是一瞬间,几乎只是一两秒的时间,它就彻底地熄灭了,房间比原先更暗了,也更冷了。

至少对于约书亚来说,是的。

他开始死死地盯着那些蜡烛,仿佛这些蜡烛就如同他的生命一般,但自从朱利奥进入这个房间后,除了那些受他的召唤而来的人,这里就没再见过一个仆人,最先的时候,约书亚还能忍耐,但随着蜡烛一根接着一根的熄灭,他终于开口了:“叫仆人来,”他说:“朱利奥,点上蜡烛吧,”他哀求道:“点上蜡烛吧,别让我在黑暗里……”他停顿了一下,“求你啦,我的兄弟,我的朋友……点上蜡烛吧。”

但这些满含着耻辱与愤懑的话语没能得到一丝回应,朱利奥.美第奇也如同死了一般,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蜡烛终于全都熄灭了,房间里陷入黑暗与冰寒,约书亚瞪大了眼睛,他第一次感到了面临死亡的恐惧,他的野心与欲望都被冰冷的空气抽走了,他呼吸困难,肺部如同被塞入了沉重的石头,他张着口,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直到朱利奥.美第奇站起来,走到窗前——钴蓝色的光从挂毯的缝隙间投入房间,黎明即将到来了。

约书亚.洛韦雷看见了光,也仿佛捉住了希望,他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双臂向前伸直:“我赢了!”他喊道:“我赢了!”他的唇边浮现起一个诡异的微笑:“我赢了!”他如此说了三遍,就倒了下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尤利乌斯二世死在了黎明降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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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乌斯二世的死亡并不是一个终局,可以说,无论是他的“朋友”,他的敌人,都没有想到他会如此之快的死去,虽然他于教会的改革,确实做到如庇护三世所希望的那样疯狂而彻底,但毕竟时日尚短,而且那些黑衣教士在成为了他们曾经无比厌弃的上位者后,堕落的比魔鬼还要快一些。而那些老奸巨猾的枢机、家族与国王们,也在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玩弄手段,尽可能地消弭七大法令对他们可能造成的影响。最重要的,因为尤利乌斯二世从未在意过那些底层民众们,所以那些平民与工匠们,根本不知道七大法令对他们意味着什么,他们只知道,取消了圣物与赎罪劵的买卖后,他们不是要花费更多的钱币去换取那么一张小小的纸片,就是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或是自己的亲友怀抱着罪孽落入炼狱。

所以只需幕后的黑手轻轻一推,民众的怒火就会化作汹涌的潮水,湮灭整个罗马。

与此同时,尤利乌斯二世所犯下的错误还在进行着——正如朱利奥所说,他虽然对自己的生身父亲,大洛韦雷枢机充满了憎恶,但大洛韦雷枢机做出的事情若是对他有好处,他倒是一点折扣也不打地接受了下来——在他还未成为教皇的时候,大洛韦雷枢机就曾经同时与西班牙,神圣罗马帝国以及法国做交易,或更正确地说,左右欺瞒,以此来获取这三个国家对他们的支持,以及夺回威尼斯共和国掠走的教皇国领地。

这种行为极其无耻与危险,但在尤利乌斯二世再三斟酌后,他竟然决定将这个计划进行下去——法国国王路易十二的五万军队就是这样被他引入意大利的,但尤利乌斯二世作为一个阅历尚浅的年轻人,又怎么能够懂得路易十二这些政客的下作,路易十二根本不听他的命令,在以教皇的名义进入米兰后,他驱逐了同样对这片广阔领地蠢蠢欲动的威尼斯人,就开始一心一意地与西班牙人作对了,而西班牙人在米兰的力量又确实不如法国人,所以在罗马暴乱之前,米兰可以说已经落入了路易十二的手中。

但路易十二会满足于一个米兰吗?当然不可能,罗马的暴乱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赐的良机——或者说,他也察觉,或根本就是阴谋的组成部分之一,若不是尤利乌斯二世为了控制罗马,效仿着朱利奥雇佣了一千多名可靠的瑞士士兵,亚维农的故事可能又要重演一次了。

不过再给这位国王一些时间,他还是会找到他们的。

“尤利乌斯二世已死的消息暂时还不能传出去。”朱利奥说,艾弗里.博尔吉亚立刻站了起来:“幸而最近天气寒冷,”朱利奥看着他说:“我们将他转移到地窖中,又能保存上一段时间,他的房间,除了约翰修士与我,巴格里奥尼枢机还有你之外,不会再有人被允许入内——我们需要……”他低下头,大概估计了一下:“需要五到七天的时间。”

“据我所知,路易十二已经占领了罗马。”巴格里奥尼枢机忧心忡忡地说:“我明白您的想法,殿下,如果让路易十二知道了尤利乌斯二世已死的消息,他就更加不会离开梵蒂冈宫了,毕竟教皇选举必须在西斯廷教堂内举行,而他的手里,除了鲁昂总主教,乔治.德.昂布瓦兹枢机,纳瓦拉的阿玛尼修.阿尔布雷枢机之外,还有四名枢机,很不幸,当时他们没能离开罗马,所以都被法国国王的士兵控制住了——路易十二一定会提出,让他的密友,乔治成为教皇,才愿意撤离罗马,释放人质。”

“或者他有可能直接带走枢机们,在法国进行教皇选举,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约翰修士补充道。

“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在勒皮进行选举。”巴格里奥尼枢机说。

“绝不可以,”朱利奥说:“教会的公信力已经经不起如此之大的挑战了,”他环顾众人,“再来一次并立教皇,彼此开除对方的教籍,相互攻伐,成为贵族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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