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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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摒遗底线、打破原则,就等同于亲手把自己推沉深渊。等到淤泥淹没口鼻,黑暗掩合双眼,再想脱身已经太迟了。

她不能让自己成为下一个乔治。

没等菲奥娜接话,她已经按下关机键。电话脱手扔到一边,人也有些恍惚。

不管菲奥娜有怎样的反应,她都不能在这个时候示弱。

烟瘾烧腾上来,肺叶干渴得快要冒起焦气。朱诺在车的内斗里翻翻找找,摸出一盒开封数月的香烟。

明明下定决心要戒,却忍不住留下几盒,避开视线,置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就好像她早就料到,有朝一日会再也撑不下去。

伴随着散碎火星,打火机擦响几下,一簇焰光点燃在指间。

嘴角咬住滤嘴,她将烟头凑到火尖的位置。没多久,车内烟味熏腾。

她用鼻端吸着气,舌根阻塞喉咙,不直接透过滤嘴,将尼古丁抽进肺里。

这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吸烟。她想。

回到宿舍楼下,车里只剩下零星几丝烟雾,蛛网一般细细缠缠,很快就完全溶解了。

朱诺数着窗户找到新搬的宿舍。灯开着,窗帘缝隙里有人影挪动。

露西应该已经回来了。

她只好打亮车内灯,仔细翻看唐纳德警官送来的档案。

里面有官方记载在案的嫌犯口供、案情陈述和验尸报告,也有一些来源不明的个人信息,获取的渠道多半是街头的毒贩和性从业者。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保密意识不强,很乐意为几百块的酬劳与警察分享见闻。

作为回报,警察会在部分稽查时放他们一马。通常情况下,双方具备足够的默契,有时只需一个眼神交换,一桩互利的交易就能谈成。

这也是为什么唐纳德能轻易挖出安东尼刻意隐藏的私生子,而朱诺和路德维希都束手无策。

档案内警察的调查报告显示,盖的房间俨然一座杀戮工厂。现场照片里满目尽是红,红得鲜烈晃眼,尖锐得能洞穿神经。干涸陈旧的污渍颜色较深,崭新血迹相对要浅,面积也更大,在墙上、桌台上、生铁器具上迸溅涂抹,透过镜头,也有令人作呕的腥臭扑面而来。

看久了,头也开始昏沉。

呼吸变得不太均匀,朱诺把照片翻到背面。

报告里详实描绘了取证过程——因为过于简单,篇幅很小,寥寥数语就阐明了搜查的全部。房内到处都是盖的生活痕迹,拆解人体的刀柄上布满指纹,血液和唾液混杂着,下水道口塞着成团新鲜的头发。

警方几乎没花力气审讯,盖在被锁进手铐之前就彻底招供,后来还拒绝了法庭指定的律师为自己辩护。

无论怎么看,盖的表现都不像一个具有高度组织性的连环杀手。

从取证到宣判,潦草敷衍,匆匆结案。

朱诺合起卷宗。头顶的灯扑闪了一瞬,她眼也不眨,将自己埋入缄默。

手指抽出黏在封面的便签。上面的地址是盖母亲的遗产,由于在“杀戮工厂”的调查成果显著,警方并没有试图封锁这间房屋。

车窗突然被人敲一声闷响。她一个激灵,下意识用袖口掩住档案袋。

车外是菲恩,披靡夜色垂首望她。有些日子没见了,他毫无变化,连眼神的温度和湿度都与往常一样。月亮很低,月光也薄,密密匝匝织在发根,像溶了冰霜折射的清辉。

档案袋在腿上,表面没有特殊标记,其实看不出什么,朱诺却没来由地紧绷,等了等才将窗降下,情绪未经调整,口气有些生硬:

“不是要你别过来了么?”

菲恩神色僵住,控制目光转移方向,嘴角本来是上扬的,现在却仿佛有了清晰的郁色。

“给你添麻烦了。”他说,声音里有确凿的歉意。

朱诺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下巴收了收,摇头道:

“……别这么说。”

这一天过得太狼狈,她比平日都要容易失控。

菲恩颔首,目光又回到她脸上,依旧柔软平整,不带刺芒。

他习惯于忍受依顺的样子,是朱诺这个时候最不愿看见的。

“过来。”她推开车门,暗金色的脑袋立即钻进来。他半蹲在车边,身体前倾,脸向上抬着,迎向夜空和她的视线。

灰眼黯淡,只有底端透出光亮。

朱诺把档案袋收进背包,手指沉凉,不太听使唤,试了两次才扣严拉链。揉了揉他的额发,她问:

“出去走走?”

出了车,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冷。

一路无话。慢速行进在草坪间的窄径上,他的手背不期然与她相蹭,顺势若即若离贴一会,见她毫无反应,又失落似的往回撤。

朱诺抿唇,心里隐约翻起涩苦,捉回他的手,一根一根交缠指缝。他突出的骨节压入皮肤,触动血管和筋膜。心脏跳得压抑,或许与此有关。

“训练累么?”她偏头问。

仅仅是停留在最浅层的亲密,仅仅是掌心与指节的相互接触,他一点一点,缓慢而耐心地将体温填补给她。身体像是结上了一层温水凝的膜,渐渐暖和起来,声息里终于有了稀散的热气。

“累。”菲恩回答。为了照应她,步幅也缩短了。

朱诺:“跟我说说。”

菲恩想了想,如实告诉她:

“他们的声音很臭,身上的味道也不好看。”

典型的菲恩式描述。

朱诺忍俊不禁,连持续了一整天的焦躁都忘到脑后,出言提醒他:

“那是你自己的队员。”

“我不适合当队长。”

他摇头说,言辞认真,“但四分卫必须当队长,这是球队一直以来的规矩。”

“是么。”她不予置评。笑容集聚在唇边,眼角的笑意却极淡,仿佛下一秒就要散进风里。

又默不作声走了几分钟,菲恩突然停步,跟她交握的那只手稍松,从指腹沿着掌纹滚下冷意。

黑黢黢的夜里,凤凰城中央的高树被风摇得簌簌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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