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纱窗日落渐黄昏(6)(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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帛书乃陈皇后手迹,所记多年前元宵乐事,将寤寐思之的情郎称作“太子”,此封书信在椒房殿再现天光时,由侍婢婉心所得,原想藉由此剖陈陈后心迹,皇帝看了能回心转意,谁料,陈后所指“太子”,竟非当今君上,而是早已被黜为临江王的栗太子刘荣。故太子荣,与表妹堂邑翁主陈氏前有婚盟,如此一来,更惹人遐想,怪道君上龙颜大怒。

婉心也随承明殿今主卫夫人而跪,磕头如捣蒜:“陛下开恩!留陈皇后一命!”

皇帝满肺腑怒气无可出,见这满殿悲戚,侍婢竟也来指点自己如何摆将,更是怒不可遏,武帝抬龙靴,一脚将婉心踹翻在地:“朕何时说要取陈后性命?要你这奴心奴骨的腌臜东西自作聪明!”

此一言出,卫子夫满脸煞白,她位卑,出身低微,这“奴心奴骨”四字,可算是直戳心肺,本已满心委屈,但见武帝犹怒,自己亦不敢出声。

皇帝哪想见自己无意之下,一声击二人,因此亦没有注意卫子夫脸色。

内官顿首伏地,连大气也不敢出。承明殿内,明烛通透,满殿的宫人皆伏地,寂静满室,哪怕是连半根尖针掉地的声音也能听的万分清晰。

皇帝怒极,额前已微微现出青色——

“如此,便教她老死长门!”

皇帝暴怒地推翻身旁漏架,拂袖而去。冕冠十二旒于额前轻摇,玉珠撞击之声澈澈,玄色冕服曳地,拖着琉璃地面,似漾出一晕一晕的水纹。

内侍旋即跟上,浩浩承明殿,皇帝的背影竟有几分凄凉。

长夜未央。

卫子夫惊出一声虚汗,侍女婉心忙膝行近旁,将她扶起,卫子夫握着婉心的胳膊,还没缓过劲儿来,惶然道:“你瞧见陛下方才的样子了吗?骇得本宫……”她说话间,已是喘息急急,婉心连忙安抚:“娘娘,毋须惊慌,陛下那气儿,是冲着长门去的,与咱们无关。”

“话是如此说,但……”卫子夫抹着胸口,膝盖跪的生疼,已然起不来,婉心诸人见状,忙将她搀起来,卫子夫坐定之后,仍然不愈:“可吓死本宫了!人道君威难测、伴君如伴虎,如今看来,古人诚不我欺!”

“娘娘这下可安心啦,皇子必能平平安安诞下来——料想陛下也不会糊涂如此,长门那位主儿,犯下这样的大过,陛下若还想着将她迎回椒房殿,那……那也忒不像话啦!”

卫子夫眉头微锁:“婉心切不可胡说!陈皇后乃馆陶大长公主掌上明珠,怎容得咱们私下里说三道四?”

婉心伏礼:“婢子记得了。”

卫子夫撑额,许久都不说话。室内一时静谧无声。

婉心正要说话时,却听卫子夫长长叹息:“真是造孽!”

婉心听卫子夫口气不对,忙下跪:“娘娘切勿胡思乱想!娘娘向来贤德,所有的罪孽,都是婢子造下的,婢子若然有一天过身,哪怕阎罗殿君派小鬼来勾舌头,婢子也是不怕的。娘娘并未造孽,娘娘一向仁心仁德,如今出此下策,也是万万个不得已——长门陈氏善妒,若然被她得返椒房殿,娘娘与腹中皇子的性命,要还是不要了?况然,那陈氏与栗太子有私情,亦未必是咱们诳造,不然,陛下也不会反应如此之大——”

卫子夫坐塌侧,乏力地挥了挥手:“本宫乏了,都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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