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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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钱是杠杆,

金钱是指挥棒。

这两句话是贾琦领着松江口市舶司的三年的最好注释。

虽然贾琦不是西洋人的总督,也没有这个权利命令西洋人,可是,这些拜金的西洋人为了更多更高级的丝绸、茶叶、瓷器,只能跟着贾琦的意思走。因为也只有贾琦这里,他们才能够以更合理的价格弄到高级丝绸、高级茶叶、高级瓷器。

无数的西洋船只在印度停留,然后将自己船上的货物抛售一空,再去南粤之地(即越南)装上半船的压舱石,之后再去南洋其他地方装满各种高级木料。

运气好的话,这些石头开出宝贝来,只要一块就能抵得上他们千里迢迢从欧洲到印度的利润,运气不好的话,他们只能挣那些木头的钱。

不是没有人试着自己开那些石头,不过,运气非常不好,选择自己开的人,不是开出了裂就是开出了廯,然后那些东方的玉石师傅们就会说:

可惜了,那裂太大了,只能做些镶嵌首饰,哄哄没有见识过大世面的小门小户的丫头罢了,真正出得起价钱的贵人是不会要了。

或者说:

哎呀,这廯可惜了,如果没有切开,沿着这个方向剥下来,再用上某某某某法子,就能够调出一株兰石图,可惜了,这廯给切坏了,山崖和兰草被拦腰切断了,可惜了上苍的鬼斧神工。

每次听到这种话,这些西洋人们就各种暴躁,可那些玉石师傅看见这些西洋人不高兴的时候,总是会露出一种好似受了侮辱一般的神情,高傲地转身就走,有的人则会抛下一句:

蛮夷之辈!我果然不能期望你们能懂我们东方的工艺!

这些西洋商人把人给得罪了,回头还得奉上礼物,把人家给哄回来。

因为没有这老师傅的火眼金睛,他的石头就别想卖得起价钱。

这些西洋人可是见过这些老师傅的手艺的,别的不说,格兰杰就曾经受到邀请,去参加某位老师傅的作品的展览会。

查理·格兰杰还记得,那块石头擦出来几乎全是廯,所有的人都不愿意出钱,可那位老师傅看了两天之后,以七百两的价格买下了那块石头,并且让格兰杰在背后的某个位置用刻刀刻下了一句话。

半年后,格兰杰再度来到松江口,正好偶遇那位老师傅,那位老师傅一眼就认出了他,带着他和他的朋友去了展览会,展览会上只有一个展品,那就是一尊翡翠兰石雕塑:

爬满了苔藓的黑色岩石的缝隙里面,一株兰草正倔强地伸展着纤长的叶子,因为常年照射不到阳光的缘故,因为背阴的缘故,叶子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绿色,带着透明的质感,却爆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格兰杰在靠近底座的位置找到了自己当初刻下的那句话,再看看那岩石的、让他十分眼熟的背面,这才发现,原来这一块就是他那块全是廯的、没有人要的石头!

这件事情后来在西洋商人们中间广泛流传,让西洋商人们无比清楚地认识到:“我们不期望你们这些西洋人会懂我们的工艺”这句话是多么可怕的现实!

而那些喜好艺术的西洋艺术家们在磨着那些老师傅们、亲眼看到那些精美的、宛如真正的动植物的玉石雕塑艺术品是如何一点一点出现的,更是对这几句话的血淋淋的注释。

有位西方的冒险家、美术家、雕刻大师、商人在他的日记里面这样写道:

“这些看上去跟老农没有什么两样的艺术家,他们的生活是那么朴实,可是他们创作出来的作品却是那么的令人震撼!更让人惊叹的是,他们那高贵的品德。

“是的,我在松江口呆了整整五年,至始至终都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知道那些石头里面是藏着那么绚丽多姿的世界的,跟他们相比,我就像是站在翡翠之国的大门外,不得其门而入的乞丐,而他们则是翡翠之国的子民。他们完全可以利用他们的能力,将那些根本不起眼的石头低价买走,可事实上,他们从来就没有占过我们的便宜,被他们亲自挑出来的石头,每一块都是以二十两一斤的价格被买走的,就是略差一点的石头,也是按斤算。天知道,如果不是他们的话,这些翡翠原石甚至有可能被当做普通的石头,直接做建筑材料了……”

……

松江口很快就成了全国最大的高档木材和翡翠交易的集散中心。西洋商人们疯狂地将各种各样的木头和翡翠原石运送到松江口,然后从松江口运走大量的丝绸、茶叶和瓷器。

本钱雄厚的直接就上紫檀黄花梨,本钱差一点的,就先上鸡翅木、酸枝木,先攒本钱,然后上紫檀、黄花梨和沉香。

大魏的人好财,却总喜欢在上面盖张遮羞布,可那些西洋人就没有这么多的忌讳了,他们本来就是为了钱财才远赴远东的冒险家,只要有钱,他们能做任何事,包括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

他们种植鸦片,就是因为他们知道没有人能抵抗得了鸦片的魔咒,而鸦片会给他们带来丰厚的利润。

可是现在,南洋的那些树木更值钱?石头的价钱也十分可观?

哦!天哪!千万不能放火!那都是金子!

东方的贵族们挥着大把大把的金子求那些木头?!

鸦片换不来高级丝绸、高级茶叶、高级瓷器,木头能?

谁还去种植鸦片啊!大家都疯狂地抢地盘、去砍树了。

为了利润,这些商人们,联合海盗,开始了在南洋的疯狂圈地行动。另一个时空中的西方因为纺织业的高度发达出现了“羊吃人”的现象,可在南洋,虽然没有出现“树吃人”的情况却也差不多了。

那些西洋商人们把罂粟、咖啡都给铲了,补种上无数的树苗:紫檀、沉香、黄花梨、鸡翅木、酸枝木……等等等等,只要是硬木,他们都种!原本南洋原住民开出来的田地,都被他们强行退耕、改种树了。

也亏得这些地方靠海,有海鲜可以吃,不然还真的要出人命了。

南粤那几个出翡翠的地方的原住民,更是被他们赶去挖石头。

因为西洋商人把精力集中在了木料和翡翠原石上,大魏到吕宋这边的采铜船和运粮船再也没有遭遇到骚扰。在南洋,那些西洋商人是恐怖的种植园主,是奴隶主,对那些原住民只会各种盘剥,甚至把当地的原住民整村整村的杀掉,可到了大魏水师面前,他们都成了乖顺友好的远方的朋友,他们会跟着大魏的运输船同行,会拿出礼物和金钱请大魏水师护送他们一程。

这也导致了大魏上下对这些“友好”的西洋商人的感觉不坏,就是有几个对这些异色头发异色眼睛的西洋人怀有敌意的,终究还是因为那些老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如果别人问他们,到底这些西洋人做了什么坏事儿的时候,这几个老学究也只是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吭哧吭哧地喘着气,半天不说话,然后拂袖而去。

以前贾琦在京里的时候,被这些老学究坑得不轻,可离开京师三年之后,贾琦反而开始感谢这些老学究。

这些老学究真的是太可爱了,如果不是这些老学究的防备心和坚决抵制,只怕朝廷会给予这些西洋人额外的照顾和礼遇。

在贾琦看来,这些西洋人不需要朝廷对他们的礼遇,有了这些礼遇,这些西洋人会跟对待那些南洋原住民一样,开始轻慢大魏,跟现在这样,胡萝卜加大棒,是最好也是最有效的措施。

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比方说,贾琦由十三岁的半大孩子变成了十六岁的少年郎,而松江口也由原来的小渔村变成了一座拥有近六十万人口的大城市,除了第一年,因为时间的原因和松江口出于筹建阶段,所以只上缴了七百万的赋税之外,后来的两年是一年比一年高,第二年是一千六百万,第三年干脆就是两千三百万。

贾琦知道,他的任期已满,皇帝会不会让自己留在松江口还是两说,至于接替的人选……

相信朝中那些信奉着“为官千里只为财”的人都盯着松江口市舶司的位置呢。

进京以后的第一件事情,贾琦当然是直接进宫跟皇帝述职,然后在宫里呆了三天,这才回转家门,可把邢夫人等得心焦不已,至于贾母,她早就把林黛玉叫到了跟前说话去了。

邢夫人一见贾琦,眼眶就红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瘦?!一个人在外头,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个儿!”

贾琦给长辈、兄嫂、姐姐姐夫见过礼之后,方才道“母亲,儿子这是长个儿了。”

邢夫人道:“不行,你可要在家里好好呆些日子,我给你好好补补。”

贾母倒是先笑了起来:“到底是做娘的,儿子不过是瘦了,就好像儿子瘦了多大的委屈一样。”又拉着贾琦仔细地看了看,道:“嗯,的确是蹿了不少个子,这身衣裳应该是你娘半年前叫人给你捎去的,你们看,是不是短了?”

王熙凤和张舒雅两个都笑着说是。

贾琦贵为御前侍诏,奉命筹备松江口市舶司,位高权重,手里经过的钱财更是万万千,哪里就会断了这么一件衣裳?不过,既然贾母都开口了,她们自然会说是。

就当哄老太太开心好了。至于太太,才不会为了这点事情生气。

贾琦左看看右看看,道:“怎么老太太跟前只有我们?”

贾母刮了刮贾琦的鼻子,道:“小促狭鬼!你是不是想说宝玉啊?”见贾琦没有否认,贾母这才道:“上个月宝玉跟云丫头成亲了,我也老了,不可能照拂他一辈子,现在不让他立起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云丫头又孩子气,不大会过日子,可不是指望着宝玉了?趁年轻,我还在,让宝玉把能吃的亏都吃了,将来就好了。”说着又顿了顿,道:“曾经,我也觉得云丫头不如宝丫头,如今看来这倒不是坏事儿。女人就是再能干终究还是女人,跟宝丫头那样把宝玉管得死死的,将来有个什么事儿,宝丫头力有未逮,宝玉又没有长大,岂不是更吃亏?”

说得贾琦微微惊愕,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王熙凤见贾琦好奇,忙把薛宝钗的事儿告诉了贾琦。

原来,那年贾政王夫人出事儿,薛宝钗就跟薛姨妈搬走了。薛家既然知道王子腾是想害薛蟠的人之一,如何能够咽得下那口气?薛宝钗就算计了王仁,然后顺顺利利地嫁给了王仁。

王仁是王熙凤的亲哥哥,薛宝钗觉得,只要她拿捏住了王仁,就能够跟王熙凤搭上关系,还能够报复王子腾。不得不说,薛宝钗很能干,她很快就挑起了王仁对王子腾的仇恨,又把王仁笼络在了手里。

可以说,除了针对王子腾这件事儿,薛宝钗做的每一件都可圈可点,就连王仁,因为被薛宝钗拘着,也不去外面跟那些狐朋狗友鬼混了,也很少闯祸了。

王子腾没有亲生儿子,只有一个闺女,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将来王子腾有个什么万一,这未来的家主可不是只有王仁一个了吗?所以,王子腾夫人容得下王仁在外面鬼混,却容不得王仁恨上他们夫妇。

有王子腾夫人在,王子腾也很快发现了王仁薛宝钗两个背后的仇恨。

王子腾自认,自己有亲闺女不假,可对王仁也不薄,既然自己对王仁这么多年的照顾,还不如薛宝钗这几日的功夫,那以后,谁知道自己老了,王仁还会不会给自己养老。

王子腾就回了一趟金陵,收养了一个父母双亡、上头没有长辈的八、九岁的男孩儿做了养子。

薛宝钗傻了。

她原本是想逼王子腾就范,还想着等王子腾服软之后为她救出哥哥,却没有想到王子腾竟然会釜底抽薪!

更懵逼的是王仁。

王仁在跟薛宝钗结婚之前,都是跟王子腾住在一起的,等王子腾收养了嗣子之后,王子腾就借口王仁结婚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给了王仁一个小院子,又给了一点财产,让王仁跟薛宝钗单独过日子去了。

以前王仁是王子腾的侄子,王子腾没有亲生儿子也没有嗣子,大家默认王仁是王子腾唯一的继承人,那些纨绔子弟跟王仁交好,不过是看在王子腾的面子上,现在,王子腾过继了嗣子,谁还理会王仁?

落差太大,王仁染上到了酗酒的习惯,还喜欢在酒后殴打薛宝钗,短短两年多一点的时间,薛宝钗都两度被打到流产。

贾宝玉肯定是同情薛宝钗的,可他再同情薛宝钗,他也不可能被薛宝钗接到自己家里,不说别人,就连薛宝钗自己都不会跟他走的。

贾宝玉并不认为薛宝有什么错,可无论是贾母还是王熙凤,都觉得,这是薛宝钗罪有应得。

贾琦听了薛宝钗的现状之后,无语了好半天。

昔年在大观园里以贤惠闻名、获得大观园里交口称赞的宝姐姐竟然落得这么个结局,虽然十分意外,却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果然,还是因为她管得太宽了吗?

邢夫人道:“可不是这话,这世上哪里有女人管着男人的道理?宝丫头是仁哥儿的媳妇,又不是他妈!年轻的哥儿再不懂事儿,他想上进的时候就会上进,他不想上进,用鞭子抽都没用。再说了,原本是宝丫头对王家有所求,就应该放低姿态。搅得王大人厌弃了仁哥儿,最后吃亏的还不是她自个儿?”

“那薛大哥哥呢?”

“流放了。”王熙凤道,“那天薛家太太哭哭啼啼地找上门来,结果被前头的陈御史听到了。陈御史一道本章上去,那个应天知府就获了罪。京兆尹最后查出来,竟然是那位想谋财害命、借着宝丫头的婚事鲸吞薛家的财产,才会有这样的事儿。这也是为什么宝玉去了我哥哥家好几次,宝丫头都不肯见他的真正原因。”

原来这根子还在王夫人身上。

不,应该说,还是在薛姨妈身上。如果薛姨妈跟王夫人一样,就是对儿子下不了狠手,却能够对儿子身边的那些小厮们下狠手,只怕薛蟠也不会变成那副无法无天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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