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2 / 2)
比如前世网上曾经流行过的一件裙子,在一半人眼里是蓝黑色,在另一半人眼里却变成了白金。究其原因,不过是曝光程度和人的眼睛造成的误差罢了。
江菱又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提着食盒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周瑞家的和那四个大丫鬟乱成一团,四个大丫鬟在指着周瑞家的不该用金线纳鞋底,周瑞家的急赤白脸地辩驳,自己从来没有用过金线,但不知是那一个小贱蹄子坏了自己的名声,偷偷摸摸地换了自己的鞋子。四个大丫鬟明显不信。
“周瑞家的。”彩霞冷冰冰地说道,“太太屋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今日用了金线纳鞋底,将来是不是还要着皇后履?荣国公夫人早在数十年前便立下规矩,任你穿金戴银都好,金线纳鞋底却是一桩忌讳,除了封诰命的老太太、太太之外,任何人不能动用。你一个管事媳妇儿,说到底不过是个奴籍,竟敢骑到太太、姑娘、奶奶们头上了么!”
周瑞家的百口莫辩,只能急得浑身冒汗。
“周瑞家的。”彩云声音要柔和一些,但依然生硬,“你还是回去把鞋子烧了罢,再到太太跟前自领二十板子请罪。需记得,没有人能容忍得了这般过错,即便是太太也不能。”
周瑞家的脸色煞白,低着头诺诺地应了声是,被彩云带着走了。也不知后果如何。
当下三个大丫鬟,还有提着食盒的两个小丫鬟,在荣禧堂前等了一会儿,便看见珍珠和鸳鸯一起,从荣禧堂里出来了。金钏和玉钏对望一眼,便由金钏走上前去,询问事情如何了。珍珠不见周瑞家的,倒是有些意外,但却不曾询问,淡淡地说道:“老太太说了,容许两个丫鬟带着东西进去,但要牢记自己的本分,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至于余下的丫鬟,便都回屋里歇着去罢。今儿二太太要在荣禧堂里留宿,老太太已是发了话的,容不得人。”
金钏脸色变了变,却没有多说什么,谢过珍珠之后,便带着玉钏、彩霞两个大丫鬟走了。
珍珠打量了余下两个小丫鬟一眼,朝鸳鸯点点头,鸳鸯便迎上前来,笑道:“到屋里来罢。待会儿跟着我,在桌上摆些小点心就算完了,千万莫要多手多脚,记住了么?”
江菱和那位小丫鬟应了声是。
鸳鸯看见江菱,又是莞尔一笑,轻轻碰了碰珍珠。珍珠原本绷着一张脸,但被鸳鸯一碰,便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僵硬的表情缓和了不少:“进去罢。”这话却是对江菱说的。
江菱不愿意再生事端,便朝那两人笑了笑,同另一位小丫鬟一起,规规矩矩地跟在鸳鸯身后,提着食盒到了荣禧堂里。这是江菱第二次来荣禧堂,上回是被王夫人带过来的,又极是懵懂,因此不曾细看屋里的摆设。此时进到堂里才发现,里面处处堂皇富丽,字画古玩无一不精美,唯独靠枕和坐垫儿多半是半新不旧的,显然是用了有些年头。她目不斜视地看了一会儿,便瞧见了正堂上坐着的年老太太,也是贾府里地位最高的一个人,贾母。
贾母比起去年这个时候,倒是未见丝毫老态,显然是保养得极好。
此时贾母坐在堂前,王夫人坐在右手第二位,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善。贾母是震怒,王夫人则是愤怒里带着一点悲哀。堂下还跪着一个妇人,年纪比王夫人小一些,钗环首饰也要减上三分,但却比其他服侍的丫鬟们看起来要富丽堂皇。江菱想了想,便猜到这大约是赵姨娘了。
没想到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贾府的妻妾之争。
只听见赵姨娘哭诉道:“老太君容禀,我们娘俩儿在这荣国府里,一向安分守己,夹着尾巴做人。也不知道哪个黑心肝儿的,污蔑我的环儿造口业、弄是非,啊哟!这可怎么了得!老太君是阖府上下最刚正不阿的,可万万不能徇私枉法,容忍了那些黑心肝儿的下作。”
说罢,还狠狠瞪了王夫人一眼,似乎这黑心肝儿的,正是指王夫人无疑。
王夫人气极,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指尖颤抖:“你……你……”
赵姨娘理直气壮道:“我,我什么?我只认环三爷不曾说过这些话,他一个小孩儿懂些什么?还不是别人教唆的。老太太您也知道,这两日我一直都在府外诵经,替老爷祈福,麝月姑娘也是瞧见了的。这些黑心肝儿的教唆了我的环儿,还把罪过栽赃在我的头上,唉哟——”
王夫人气得砰了一声,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够了!”
贾母霍地站了起来,脸色发青:“这事儿不是你二人教唆的,你二人也不用在我面前弄得跟乌眼儿鸡似的,闹得旁人看笑话。此事我已经查清楚了,是环哥儿贪玩,趁着出灵的时候,偷偷跑到外边儿去凑热闹——此事我自会另罚他——好巧不巧地,撞到了万岁爷身边的总管太监,才听了只言片语。”她略略喘了口气,脸色更青了,“此事已捅到天上去了!”
王夫人闻言,原本微变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可我们府里的事情,又跟万岁爷有什么关系?”
贾母冷笑道:“那就要问问你的好侄女儿了。你的好侄女儿为了平账,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放高利贷、勒索佃户、还差点儿打死了人。要不是我得到消息,她的生意都要做到翰林院里去了。跟万岁爷有什么相关?要真是府里捂着按着,自然是跟万岁爷无关;但当真是在府里捂着么?”
王夫人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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