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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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真是痴心妄想!”老鸨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似乎在为自己苦口婆心说么那么一番话而全然没有效果所以生气:“就算你的脸蛋儿再漂亮,谁又能掏出这一千两的银子?你到底想清楚了再说啊!”

说完像是不解气的又骂了一句:“真是个贪得无厌的搔狐狸,碰到你算老娘我倒了八辈子的霉!怎么会遇上你这么个赔钱货。”

似乎还不解气,花大姐不顾自己的身份,站在自己宜春楼的台阶上就吆喝开了:“这位王妃娘娘可是急等着要银子啊,你们谁想买她的初夜赶紧报个价,别等别人抢走了之后才后悔莫及啊!”说完从台阶上跳了下来,用只有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唉,看你也是个可怜的妹妹,算姐姐这次帮你一会吧,看看待会儿人们谁出价最多,剩下的,我给你先垫上。”

“我说花大姐呀,你怎么自己店门儿还没开呢就先替别人招呼上客人了?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这么漂亮的姑娘要是心甘情愿的顺了你,指不定明儿我们那几家都得关门儿!”那个人的猥亵之意暴露无遗。

“去,你这死鬼,别在这儿碍着老娘做生意,我花大姐是什么人别人还不清楚?虽说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可也比你这老不死的强得多,这姑娘要是放在你那儿,估计不过夜就要没人样儿了,”

“花大姐,你可不能胳膊肘子往外拐呀,这位姑娘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么帮她,莫不是你的小妹?”

马上花大姐就啐了他一口,怒道:“吴二,小心老娘扯烂你的狗嘴!什么我妹妹,你家人才男的当瓢客女的下暗娼呢,你给我听好了,想要这姑娘,你先给老娘拿出一千辆银子再说吧。”

靠后一点的一个人马上就开始起哄:“花大姐,你说这位姑娘是个雏儿,可是有真凭实据的?”

花大姐颇为不屑的翻了翻眼皮,皮笑肉不笑的说:“李三,要是等到你给她做了鉴定之后,她还能是个雏儿么?”围上来的众人一阵大笑,那个被称作李三的人讪笑了两声之后,忙不迭的退开了。

“各位,”花大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们都是冲着人家姑娘的脸蛋儿来的,说的不好听些就是逛窑子,哟哟,那位大爷,您别捂耳朵呀,您是来干嘛的我不清楚,您自己还能不清楚吗?是老少爷们儿的就拍拍脯子,大点儿声儿的应一句,要说您是来附庸风雅吟诗作画的,那就甭到这里来了,知道吗?”

围观的众人兴奋的大吼:“知道!”

“人家姑娘也算是头一次来,”花大姐不理睬刚才故意刁难的两位,对着台阶下的人道:“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其实挺不容易的,来这里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一笔救命的钱呀,你们谁要是想发个善心,当一回善人,那你们都把兜里的银子全掏出来,谁出的价高,咱们姑娘就跟谁走。别藏着捂着呀,古人不也是有话吗,这叫千金一笑,那以前的人花了一千两金子就是为了买姑娘的一笑,你们可以把她带回去,这已经是赚得了。”

“那底价多少,我们也好有个准备啊,”另一个人大喊出来,听得出他跃跃欲试。

“这可是我们宜春楼的头牌闺女,底价嘛,”花大姐翻了翻眼皮,“至少得三百两。”

“三百两......”似乎被吓到似的,围观的人倒吸了口冷气,“我说花大姐,你这价钱要的也太高了点儿吧,她可是个弄伤过人的女人,你要的价钱高只怕没人收她啊。”

“这位爷您就不懂了吧,”花大姐的声音里满是甜腻,“你们男人不都是喜欢骑烈马吗?这样的女人,够烈吧?再说了,你以为我是在漫天要价?您知不知道她的身份?她可是王妃娘娘,高卢王跟护国亲王为她都动过手,就冲着她这个身份,三百两银子也算要的值。”

“花大姐,你这话里头的水分也太多了点儿吧,她是王妃娘娘,可谁也没见过呀,你这不是胡乱坑人嘛!”

“哼,”花大姐显然对这个人很不高兴,“你要是觉得不值那可以不来啊,瞧瞧人家长得是什么样儿,你以为那是你家里的黄脸婆一样没人看没人要吗?”说完花大姐又把牌子亮了起来,“柔娘,底价三百两,我宜春楼可以为她作保,她的的确确是王妃娘娘!”

“但是......”有人还想狡辩,花大姐把眼睛一瞪:“别挡道,你不要别人出的价还不止呢,诸位官爷,你们到这里来图个什么,不就是为了图个乐子么,只要脸蛋儿长得好,是不个黄花大闺女又有什么关系呢?好了,摸摸自己良心,要是还长在胸口的话就把银子逃出来吧。”

“三百五十两!”立刻有人在加价。

“四百五十两!”更多的人加入了进去。

“哟,没想到你这王妃娘娘的行头这么好使,”花大姐在旁边看的合不拢嘴,心里不禁后悔,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说自己手里还有几个像这样儿的“娘娘”,反正也不会有人真的去追查,“赶快接价啊,谁要是把她抢到手,我们宜春楼给他优惠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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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听下去了,她就像是一个被标明价钱的物品一样被无数贪婪的,猥亵的目光盯着,我能感觉到她想要逃走,她想要离开这里,离开那些似乎要将她生生吞下去的人,我能感觉到她的心在哭泣,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为了钱,她情愿放弃尊严。

阿奇紧紧地拉着我,他害怕我会冲过去,但我知道,自己根本不会冲过去,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我甚至能听得出那些围在那里的人越来越无力的叫价声,我甚至能听到她落下的眼泪,但我听不到她藏在心里最深的那个地方的声音,我不知道一千两银子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那是一笔足可以让一个普通家庭整整一辈子无忧无虑生活的钱,即使她曾是王妃,她贪恋着过去的奢华,那也不该让自己去做这样的事情啊。

“九百两银子!已经有人出了九百两银子的高价,还有人的出价比这个更高的吗?”老鸨都快要笑的合不拢嘴。

“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宣布,柔娘以九百两银子......”在老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突然挣脱了阿奇的手,冲到人群前大声说:“等一下!”

就连见过大风浪的老鸨都不禁吃了一惊,我跌跌撞撞的冲到那个记忆之中的位置,一个凸出来的台阶突然将我绊倒,好疼好疼,还是原来的那个位置,还是原来那般的痛楚,只是,再没有人温柔的把我抱起,替我包扎伤口。

“哎,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这么不小心?”旁边的人吃惊之下忙闪到一边:“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大概是个疯子吧,”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也跟着离开了,“走走,走远些,别沾上什么晦气,”

“真可怜,”又一个人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只是,他也在犹豫了一番之后离开了。

一个轻轻的脚步声走到我前面停住了,我能感觉到她朝我伸出来的手。

熟悉的皂荚味,熟悉的温暖,就连那滴落到我手背上的泪都是那么熟悉。

我努力想要忍住自己的泪水,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娘...咱们回家吧,”

不知为何,那只原本触到我指尖的手突然缩了回去,就好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似的害怕的缩了回去,我能感觉到面前那个人突然站了起来,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到我和她之间。

“你不是...想要我叫你娘吗?”我竭力想要让自己重新爬起来,我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跟颤抖,她还在我面前,娘还在我面前,小小的心,在淡淡的哀伤之后突然涌出了一阵惊喜,原来,她还记得我,原来,娘还记得我。

可当我站立不稳的向她的方向倒下时身体却突然改变了方向,有着锋利棱角的石阶撞的我好疼好疼,我甚至一下子滚到了那些刚才还在那里兴冲冲的叫价的人脚下。

旁边的人忙不迭的再次退开,我能听到他们交头接耳的嘀咕声,“这个女人真的是王妃娘娘吗?怎么还会有小叫花子一般的孩子,该不会是花大姐故意找来蒙咱们钱的吧?”

我能听到那个温婉的生意在绝望的挣扎:“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不是我的孩子,她真的不是我的孩子......”

我能听到那滴噙在眼中的晶莹重重落地的声音,这次,不再落到我的手上,而是消失在冰冷的石阶里。

我能听到就连老鸨也在用颇为不满的声音责问她:“你不是说自己是王妃娘娘么?哼,还编了那么一个故事,亏我还陪着你一起掉过泪!”

我什么都听不见了,意识仿佛离开了我。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因为那是我的宿命。

可我为什么会想起那时的一切,明亮的火把,凶恶的士兵,还有面无表情就那么被人带走,在最后都没有看我一眼的娘亲?为什么明明不是我的娘亲,却要我叫她一声娘?为什么她明明不需要我,却还要在那里陪着我,过了一天又一天?为什么明明不屑看到我们,却还要跟我和格格一起戏水欢笑?为什么在前一刻还对我那么温柔,现在却要伤害我?

阿奇冲过来把我扶起,他的目光仇恨似的瞪着那个被我叫做娘的人:“她已经看不见了,你忍心用那么大力气推她吗?!”阿奇的声音里充满着愤怒。

“...又多出了一个......”仿佛在评验什么似的,那些人的声音再也不肯低下来,就连被阿奇捂着的耳朵里也充满了那些人的声音。

“又是个没爹的野孩子吗?真不知道这个女人脸蛋儿长得挺正经的,‘下面’却那么不老实,”又一个人发出难听的笑声。

“不是的,我不是她的孩子,她也不是我娘!”阿奇的反驳声瞬间被另一个人的声音吞没了。

“野小子,那你知道你爹是谁么?”这分明是在欺负阿奇!我想推开阿奇冲过去对着那个人狠狠揍他一拳,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无论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他的手臂。

“你是个野种!”那个人哈哈大笑,“要是你真想证明自己不是她生的,那你就叫她一声搔狐狸,小贱人,怎么样?”

“我...我不说!”虽然阿奇嘴上恨她,但我知道,在心里,她给阿奇带来的那份属于家的温暖一点儿都不比我少。

“看看,看看!我说他就是个野种吧,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下贱,花大姐,就她这样不知有十个还是二十个野种的贱人你敢开三百两银子的高价?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吧?”那个人立刻得意起来,仿佛他已经看穿了这个老鸨子设下的骗局:“你就是真想开一千两的高价也得让人掂量掂量看看值不值,花大姐,这就是你要介绍给我们的那个一千两的货色么?你现在再好好看看,她值多少?”

“呸!”刚才喊出九百两银子的那个富家少爷马上瞪起眼睛,“花大姐,我看你这里的买卖是不想往下做了还是怎么着?竟然敢哄我!知道我是谁么?”

旁边立刻有人帮腔道:“是啊花大姐,我们都是你的常客了,就是因为信得过你才敢把银子往你这里搭的,你怎么做起这种吃碗面翻碗底的买卖来了?!走,哥几个今晚去春缘楼,花大姐的宜春楼大概是要不待见我们这些熟脸儿了。”

“哎哎,都别走啊,诸位大爷,我花媚算是求求你们了,今天这事儿...这这我也不知道啊,听她自己说她是王妃的,要一千两银子去换自己女儿的,我怎么..我怎么知道这是真是假呀!”老鸨也急了,“这个小贱人,竟然敢骗到我头上,亏我还这么帮你,哎哟,我今儿个怎么这么倒霉啊!阿宝,快来,你死哪儿去了!快点把这个小搔蹄子给我狠狠教训一顿!让她好好张长记姓!竟然敢骗我,看我不打死你我...哼!”

那个柔柔的声音又开始发出低低的抽泣,就如早上离开时的那样,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会骗我,我不相信她会像娘亲那样,把我狠狠地推倒在地上。但膝盖处那快要断掉的痛再次用一种根本不用眼睛去看到的方式告诉我,她究竟做了什么。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听到了那缕幽幽的叹息声呢,那缕浓的仿佛怎么也化不开的忧伤,一直都在她的心里悲戚的哭泣。

“你们都给朕住口!”一道怒喝仿佛是晴天的霹雳瞬间在人们的耳边炸响,飞驰而过的战马卷起的滚滚黄尘迷住了所有人的眼,未等人们睁开眼,大批大批的铁甲侍卫便齐刷刷的从战马上跃下:“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当整条街的人再以迷茫的眼睛搜索着已经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目标时,我能听到重重的战靴声一直延续到我的面前,未及开口,那件绣着龙纹的袍子便轻轻盖在那个女人消瘦的肩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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