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二十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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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尽, 早春寒逐渐散去,窗口的小盆花嫩黄的花苞挣出来了。

书店前排起了长龙。

雇员喜笑颜开地喊:“书还很多,不急, 不急啊!”

长龙慢慢蠕动,终于轮到了排在队伍最前面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他指着书问雇员:“这书很畅销吗?”

雇员惊异地看他一眼:“你不知道还来买?”

他对道:“从前,没这么多买书的。我好奇,才排队。”

不是什么人都识字的。也不是什么人都有那个闲暇去买一本不实用的小说。

所以出入书店的, 无非是前两个等级的僧侣、贵族, 再加上第三等级中的富庶者而已。

后面的人听得不耐烦,扯着嗓子喊:“你买不买啊?整这老半天!”

男人闻言, 回过头横了一眼。

软趴趴的大鼻子垂在苍白的脸上,显出一种恶心, 目光盯着人, 却仿佛盯着腐鼠的猎食者, 阴鸷森冷。

说话的人被他吓得退了一步,男人才回过头, 摸了钱, 拎了几本《社会修道院》消失在了小巷之中。

拎着装书的纸包左拐右拐,绕过了几条巷子, 男人在一处隐蔽的小门处, 进入了教堂。

教堂里,此刻站满了高级神职人员。红衣大主教闭目坐在阶梯高处养神。

一见他进来, 场内的嗡嗡声全都停了。

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手里的纸包。

红衣大主教张开了眼, 问:“很畅销?”

男人低下头:“波拿的大部分书店的存货都清空了。听说着人紧急在印。”

一个矮个子, 贼眉鼠目的溜达进来,在众多高高在上的高阶教士面前缩了缩脖子:“玫瑰花剧院、荆棘鸟剧院、魅影剧院,都座无虚席,场次早早订到了下一个月。”

红衣主教俯视了过来。

矮个子咽了一口口水:“......街头舞剧也都演上了。”

一位主教推开了教堂西边靠近市民区临街的小窗。

画着天使像的窗外,街头舞剧的流动剧团,一个浓妆艳抹的女演员已经穿上了黑色的粗糙的类似修女服的袍子。

众多无套裤汉随着剧团走,挨挨挤挤地看戏。

两旁的街上,熏黑的门窗被推开,里面戴着头巾的女人们也看着街上的舞剧,用她们带着菜籽味的手擦着眼角。

屋檐低矮,光线昏暗的鸟笼商店门都开了,小店主们感兴趣地嘴里喃喃咒骂着什么,高兴时往女演员那砸一个铜币。

一时金碧辉煌的教堂里,气氛像雨前的天空,压抑得除了神的牧羊人们串粗气的声音,就再也听不到了。

“为什么啊?”红衣的枢机主教叹息道,“为什么呢?”

一位和枢机主教关系亲近的司铎级主教小心翼翼地答道:

“这是神的羔羊们一时迷失......”

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没有艾伦一世的默许,这样的戏剧和小说,不可能正大光明地在皇家剧院上演,在街头巷尾出售。

枢机主教已经翻开了那本书,用他苍老的声带,念道:“‘那个年轻人手里,似乎有一点微茫的白影。’”

他咳嗽了几声,像是一个最无助的老人寻求年轻人的解答,半是叹息,半是愤怒:“一时迷失?这个白影是什么啊?你们告诉我,是什么啊?”

在场的主教们前几日都被勒令去看了这一出戏。

神教的高阶神职者,称得上是卢士特,甚至是整个泰西,文化水平最高的一群人,大部分都看懂了这个隐喻。

但是他们不敢说出来。

教堂里一时寂寂无声,只有大主教不断的咳嗽声。

半晌,人们才听到他似乎缓了过来,“教宗陛下避难去,派我驻扎卢士特时,说了:庇佑神的羔羊们永沐圣恩。”

“艾伦陛下,是第二等级的领头人。也不能如此不尊重第一等级。”

红衣主教和蔼地扫视了一周:“一个小小的警告。陛下会明白我们不想牵连第二等级的诚意的。”

教堂里的神像垂着眼睛,威严而仁慈地注视着他的牧羊人。

“无论是什么‘微茫的白影’,就让它永远微茫下去罢。”

一队警察神色紧张地从她窗下不远处走过。

林黛玉合上窗户,有点儿纳罕:“最近波拿的警戒似乎加强了?”

她没有多想,因为接了书店老板的邀约,商量《社会修道院》接下来再印一事。便雇了马车。

“去书店。”

“是。”

过集市,经市民区,几个拐弯,人烟渐渐稀少。

林黛玉正漫不经心打量着窗外,忽觉不对劲。她只去了这家书店一次,但走过的路,以她的记忆力,不可能忘记。

她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嘱咐马车夫:“前面的路口右拐。”

“小姐,”马车夫的口音略有点儿奇怪,“去书店应该直走。”

不是波拿口音。

“我说右拐就右拐,我有点事,等一下再去书店也不迟。”

马车夫应道:“好嘞。”手中却忽然挥鞭,狠狠地抽在马身上。

马受了惊吓,发了疯,扬蹄昂身长嘶,疯狂地扭起来。

马车左右晃荡得厉害,好似要倒。

林黛玉死死握着扶手平衡身体,情知不妙,却推门不开,便咬牙奋力推窗,打算拼力从窗户逃出。

窗户松动之际,她刚刚探出半个身子,马匹悲鸣,轰然倒下。

砰。

马车狠狠砸到了地上,她也被抛了出来,头砸到了车橼,一阵剧痛后,世界骤然黑下。

“不是说皇宫那边一直监视着安娜吗!”巴德的脸刹那铁青,“为什么不阻止她上那辆马车!”

安妮的脸色少有的凝重,低声道:“我也是刚刚知道的。王党瞒着艾伦一世,意思是,安娜落到那群宗教疯子手里,死了,更有利于艾伦利用民众的感情发难。”

“我们的人呢?”

“已经安排人去了。但是我们到底迟了一步,去的时候,只见到空了的马车。”

“我看王党这群人也是疯子!”巴德沉着脸问:“欧内斯特他们呢?”

“去了。但是恐怕来不及了。”

巴德颓废地坐下,捂住脸:“如果安娜出了什么事,我就是死了,也没有脸去面对她叔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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