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折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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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病房里的声音渐渐消失,迟迟才从门边向前一步。

他站在门口,深深吸了口气。

方才顾深和母亲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以前迟迟始终不明白为何母亲对那十一年的事闭口不谈,到此刻迟迟才知道,哪怕她即将带着痛苦离开,却仍想要给自己留下一片艳阳。

只是可惜,迟迟做不到不去恨。

虽然心中难过和遗憾,可听到顾深的那些话,迟迟又止不住得感动。

迟迟明白顾深的心意,但顾深从未这样清楚得说出来过。

迟迟突然觉得,能够遇到顾深,兴许是上天对自己那些痛苦过往的一种补偿。

正如顾深所说的他愿意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一样,迟迟也愿意一辈子待在他身边,直到他主动离开的那一天。

护士替迟母换了药后便遵照迟迟的意思,替迟母换了一身艳丽的旗袍。

迟母久未穿过这样鲜艳的衣服,时隔多年再穿上,心中五味杂陈。

护士替迟母换好了衣服,看着身穿旗袍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虽然瘦骨嶙嶙,脸上也有两块不好看的纱布,但仍然难掩她身上那股子清高孤傲的味道,如今这模样让她看起来倒有些娇柔的风韵犹存。

护士忍不住惊叹了两句,“伯母,您这么穿真好看。”

迟母看着镜子里那个头发花白又凌乱,瘦得几乎脱了相的自己,轻轻笑了出声。

“推我出去吧。”

护士推着迟母从浴室走出来后,迟迟便快步上前从护士手里接过轮椅,微微颔首向她道谢,“谢谢。”

迟迟生得好看,这几日头发又长了些许,穿着一身欧式宫廷的衣衫,微微泡起的衣袖遮住了他的手臂,让他看上去没有那样瘦弱,那骑马装似的长裤将他的两条腿紧紧包裹住,显得他格外高挑,还有那略带忧愁的眉眼和微微张合的红唇,一切都让他看上起像个王子,看得护士小姑娘禁不住便红了脸。

这样好看的男人她还是头一回见到。

护士有些羞涩得低下了头,走到了一边,羞哒哒得摇头,“没、没关系……”

小护士说完便跑开了,路过顾深的时候还被他狠狠瞪了一眼,吓得她那原本红着的脸一下子白了起来。

迟迟将母亲推到了窗边,初冬的阳光还不是那样刺骨的冷,迟迟微微开了点窗,拿了把木梳子替母亲梳着头。

迟母的头发几乎白完了,只余下几撮还保留着些许黑发而已,迟迟轻轻替她梳着头,每一次将梳子拿下来,都能带下她一大把头发。迟迟微微屏住呼吸,将那些掉落的头发悄悄塞进口袋里。

迟迟很小的时候替母亲梳过头,迟迟记不清那是几岁的时候,但他记得那天母亲摔伤了手臂抬不起手来才让自己给她梳头,迟迟踩在板凳上笨拙得梳着,梳了半天也没梳好,还被母亲训斥了一顿,哭了大半天才好。

想到如今,迟迟的心便酸楚得疼着。他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母亲的这一生,竟这样苦。

迟母的双眼一直看着窗外的暖阳,她有些眷恋,又有些不舍,“待会儿推我出去看看吧。”

迟迟有些诧异,他回头看了眼顾深,见顾深点头,迟迟这才应声,“好,那您多穿点。”

天气虽然入了冬,不过午后还不算冷,迟迟给母亲裹了两条薄被,戴了个好看的毛线帽子,这才将母亲给推了出去。

迟迟在前头推着轮椅,顾深就在后头看着他,离他不远不近,只要他回头便能看到自己。

医院花园里那些树早已光秃秃一片了,花坛里也没了花草,一派枯萎的模样让迟母心中有些遗憾。

她轻轻叹了口气,似是累了,便靠在轮椅上,闭上了眼深深吸了两口气。

许是吸得有些急,她又猛得咳嗽起来,惊得迟迟忙跪在她跟前,眼都急红了。

“怎么了?是不是冷了?我们回去吧妈妈!”

迟母疲惫得伸出手拍了拍他搭在自己膝头的手,摇头,“让我再待会儿。天气这么好,不能白白浪费了。”

见母亲的脸色很差,迟迟心中绞痛,却无能为力。

他微微点头,暗暗叹了口气,静静得蹲在一边守着她。

偶尔有微风吹过,带起了迟迟枕在迟母膝头的发丝,略过迟母的干枯的手掌,让她心中无比安宁。

看着儿子那一头黑发,迟母抬手轻轻摸着,嘴角含笑。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总不肯洗头,回回卖了报纸回来头发都汗成了一缕一缕的。”

听母亲提起从前,迟迟格外惆怅。想起那时候母亲总是冷冰冰得看着自己,迟迟便觉得很是可惜。

可惜那时候年纪小,没能明白母亲的用意,还在心中怨恨了她不少回。

迟迟叹了口气,“嗯”了一声,“现在我可爱洗头了,每天都得洗头。”

迟母仍旧缓缓摸着他的发丝,因为笑着,脸上气色好了些许。

“那就好……那就好……”

她口中喃喃着几遍“那就好”,迟迟不知道她指的是洗头这件事,还是旁的什么。

在外面待了会儿,迟母咳得越来越厉害,迟迟到底还是害怕,忙把她推了回去,顾深也去找了医生过来检查。

医生来了一趟,只是听了听迟母的心跳,看了看她的眼珠便点了点头,“没事的,只是吹了点风。病人多呼吸新鲜空气也好,不用担心。”

医生虽这么说着,但病房里的三个人却没人脸上有喜色。

迟迟紧了紧牙根,送医生出去,走出门外好一段距离才有些为难得开口。

“医生……我妈妈……”

还未等他说完,医生便抬手拦住他,“迟先生,顾将军已经吩咐我们用最好的设备,最好的药了,他虽然一再叮嘱我不能说实话,但是……我实在看不过去了。”

“其实现在这种状况,你们痛苦,病人更加痛苦。病人的心脏已经衰竭到难以运作的地步了,其实早在她被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快要不行了,我们硬是抢救才让她活了过来。”

“您也知道,病人的情况……十分不乐观。现在对她来说,每一次呼吸都是折磨,都是凌迟,若非还有心愿未了,想必她早已撒手人寰。”

见一旁的迟迟双目无神,脸色惨白,医生有些于心不忍,他抿了抿嘴,叹了口气,“迟先生,有时候死不一定是最坏的结果。她活着,你们或许心中还有安慰,但于她来说,用药物延缓她的生命,比死还要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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