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农村分校(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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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好快活,我快要气死了!当时就是看见谢伟玩,我也就那么玩了一下,有什么动机可言?要说有什么动机,你该问谢伟,问我干什么?我觉得自己就是损失了一把小锄而已,姬老师却是上纲上线,把我说成像那些阶级敌人一样搞破坏。电影里的阶级敌人搞破坏总是偷偷摸摸的,我怎么会当着几个同学的面搞破坏?我就认为这姬老师在小题大做。我发现谢伟、田园在一旁偷偷地笑,我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感到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味。

我不去想他们两个家伙究竟为什么笑,而是对姬老师很生气,虽然我心里毛毛的,但我想让他从表面感觉到……我还想让他知道,虽然他是我的老师,可是我并不在乎他,今天不想穿他的小鞋,从今往后,我也不想穿他的小鞋了。于是,我表面上一点都不怕,针锋相对:“我什么动机都没有,那也不算破坏。”

姬老师很是震惊,也有些狼狈。哼,他原来以为我是一只软柿子。但他还是不善罢甘休,把眼镜往上抚了一下,怒冲冲地说,“你说,你这是什么行为?”

我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损坏了一把小锄。”

“还犟嘴,你说,哪儿学得这臭毛病?”姬老师又问,“你是什么思想在作怪?”

“这跟思想没关系。”我硬要死撑他也没办法。

姬老师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蠢,就口气缓和了:“好好好,就算你损坏一把小锄,你说怎么处理?”

“损坏东西要赔。”我努力想了一下,才想起了一句话,又庄严地说,“这是**教导我们的。”

我把当时还高高在上的伟大领袖**抬出来,我敢说,整一个班,六七十号学生,没有一个会这么急中生智。

的确是智慧啊!

虽说强词夺理,也有点像江湖好汉一样以牙还牙,却是把个在场的同学逗乐了。而把姬老师气得哭笑不得,脸都红了,就像关公一样。看来他的脾气挺倔的。

事情就是这样拧成了一个疙瘩。

姬老师有点熊了。但他毕竟是老师,知道再说三道四,就是和**叫板,唱对台戏,他也就哑口无言了,还没了开班会的心情,叫班长刘平宣布今天晚上自由活动。

大家一听说自由活动,都兴奋得欢呼雀跃,有的同学做了几个怪动作以示庆祝,还一边吹口哨呢。

也许是因为今天姬老师被戗得哑口无言,我的表情虽然已恢复到庄重从容,也流露出一丝不容察觉的焦虑,享受到了某种捣蛋的类似吃禁果的快感,就有点特别兴奋。

晚上,大家都睡了,我也扯过被子睡去,却怎么也睡不着,躺在炕上翻来覆去想烙大饼。终于不想躺时,就决定到院子里随便去散散步。

已经是深夜。我拎着手电筒走到院子。

我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月光明亮,院子里被月亮照得清清爽爽。看来我拿手电筒毫无必要了,就关掉了手电。以往人累得晚上一上炕就呼呼大睡,连看一看天上的星星的时间都没有,此时,在洁净的院子的上空,星星竟成了这样令人心仪的璀璨的星河。

我看星星的同时也陷入一种思考:我在思索我这个人,思索我为什么会对姬老师“小题大做”、“上纲上线”有如此强烈的反应。结论是:我这个人,可以负重,但不能忍辱。

我正在众多令人眼花缭乱的星找自己的星座,这时突然听到一声狗叫,接连二三地又好像有几只狗发疯一样叫起来。我有点紧张,但还是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那不过是村里人家养下的几只笨狗。想不到又听到了那几只狗的撕咬声,也就破坏了我看星星的心情,我拂袖回到了窑里。

第二天我才知道,姬老师戴的那副近视眼镜这天晚上变成了有色眼镜。当他听到劳动干事汇报了“损坏小锄”一事后,就对平时眼里算得上“坏学生”的几个同学一一质问,在他认为,只有“坏学生”才干这号事。他先问了谢伟、田园等几个,都憋着“坏”没有承认,他也就作罢。但他不罢休,想了想后,觉得自己问的方式有问题,一开口就给学生一个选择题:你是不是把人家农民的小锄破坏了?

哪个学生心甘情愿背黑锅?

就都选择了不是。

姬老师感到自己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就动了脑筋。我的到来恰逢其时,自动符合了姬老师的需要,中了他的圈套——开口就把我损失小锄说成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把我给蒙住了。

谁知,我一口认账了,姬老师反倒揪住不放。按说,我当时只有14岁,年幼无知,干那么点“坏事”不值得大惊小怪的,而且我还没有像其他同学死硬不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而赖账。这说明我的本性是好的。

看一个人是好是坏不能看他的一个方面,要全面看的。是否能全面地看一个学生,从一个学生的缺点里能看出优点,也就是要注意发现其闪光点,这才真正地显示一个老师的爱心和水平。一个老师有没有水平,往往就会在这方面体现出来。这就是哲学观点,也是我后来的体验。如果姬老师是一个稍有点儿水平的老师,对我损坏小锄这一行为,就应该像**说的“一分为二”那样看待,在批评我损坏小锄这一不良行为的同时,还要表扬我勇于承认错误的这一高尚风格,顺势批评一下那些干了“坏事”死硬不承认的家伙。

发生了这件事我虽然受到了姬老师的批评指责,并没有使我从中受到教育,却在我心里产生了对他的厌恶。同时,姬老师也因这件事对我产生了厌恶。这一点我在自后的日子里可以感觉到。事后我和谢伟、田园谈及此事,他们颇为庆幸的是,都砸了小锄没有挨老师的批评——这庆幸带着几分自私,有种明哲保身的味道。

至今仍耿耿于怀的是:这件事使我对世道有了看法,感到世道就这样:人们都不诚实,就是老师也喜欢不诚实的学生。尤其是对人们常说的“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有了新的认识。不是说这句话为千真万确的真理,而是它颇有几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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