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乍现（1 / 2）

3乍现

2018-04-15 作者： 房锦辉

3乍现

苯男去沼镇期间，公司交由菁菁一个人打理，其实菁菁一直没有回家，苯男也有不少日子没回公司的，也不想过问公司的事。在苯男看来，菁菁只是一时生气。总有一天她会想通的。苯男去沼镇也有其它想法，他想顺便考察一下沼镇的商业环境，或许可以在那里开一家分公司或专卖店。

从拓城到沼镇只有一条老旧的窄轨铁路，至少一百年的历史了。每隔三天才有一列火车从两地对开。是那种绿皮火车，慢得要命，不到一千公里路程要走三天两夜。中途还有几个地方是险山，列车在部分路段只能以每小里二十公里速度行驶。

其实苯男这次没能到达沼镇，沼镇下了一场五百年不遇的豪雨，雨整整下了两个月，那班火车到达时沼镇近郊时，进入镇子的铁路大桥垮塌了。火车就在郊外停了几天，希望能等到路的畅通。但雨仍在下，给修桥带来障碍，最后只能返回。这次不成功的旅行使苯男再也忘不了这个边远小镇。这也预示着小镇将在苯男未来的故事里扮演重要的角色。

说一说拓城，拓城原本是一个风光秀丽的西部沿海小镇，短短十年时间变身现代都市。但随之而来的人口暴涨，污染加重，加上近年来经济不景气等多种因素，它的优势正在渐渐失去。早年无数揣着发财梦来到拓城的外省人纷纷往回转。在他们当中，真正赚到钱的人极少，绝大多数是如梦初醒的灭梦人。

作为在拓城生活这么久的外乡人苯男，每次回拓城都有一种回故乡的亲切感。这次也是。但天有不测风云，就在苯男快要走到电脑城入处时，一辆失控的吉普车像一头野马冲上人行道，把他撞倒……

惨剧瞬间发生，刹那间苯男觉得眼前一片五彩缤纷，像雪花，像光的碎片，它们开始跳舞，开始组成一个个字符，一串代码……混乱的现场人的惊叫声都在快速离他而去，像电影镜头的推送动作，几分钟的光景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这期间，苯男只是静静躺着，不说，不听，不看。刚才发生的事件与噪杂现场都与他毫无关联，它们只是藏在他记忆深处某个故事的一个小小片断……像梦中的场景一样，清晰后是模糊……完全清醒的苯男后发现箱子撞开了，东西散了一地，把它们重新放回箱子里，站起来时发现身边围着许多人，但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人声，车辆声，广场促销声，全都消失了。脚也不像是自己的，仿佛走在棉花上。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与众不同的怪人，他向公交站台走去，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胸闷，恶心，想吐，心想我快要死了。没有人朝他看，也没有人理会他。他蹲下身子开始大口大口呕吐，直到把胃里的东西吐净。此时他突然感到浑身极度无力，头晕目眩，抬头看一眼天空，灰蒙蒙一片，光线很微弱，什么都看不清，这情景好像从来没见过。有种末日来临的味道。

很久以后，每当回忆起那天的情景，苯男一直没能弄清自己是怎么回到那间位于城中村的十平方出租屋。进屋，从饮水机放一杯水喝下，人像傻了一样……大脑开始过电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当初好像只是一个闪念，一次好奇心的驱使，从此便一步步发展下去，成为行内高手。项目名称好像叫“微光”。是的，微光。他为它奋斗了十年，却不能破最后一关。为什么百分之九十九都顺利完成，却卡在最后的百分之一，为什么。当然，他也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无数高手，如果大家合作，一定能做成任何事，但他不能让别人分享，因为这是他的成果。对他来说，即使还没有成功，它也是成果。毕竟他已走出很远，这一点他是清楚的。任何一项技术当它将要成功时也就等于到达一个极限值，关键的最后一点总是千难万难。

每次他把光盘放进光驱时都会像现在这样激动不已，希望有奇迹发生。这次也是，心中充满渴望。但仍像每次一样，屏幕马上变得一片死寂，全黑。

每次都是这样，特征如同死机。

苯男真的要崩溃了。但此时大脑正处于特别活跃状态，刚才被撞时出现的一边串影子又出现了，它们快速变化着，组合着，渐渐成为一串数字一样的东西。只是还不是很清楚，再仔细一点，再仔细一点，啊，看到了，一段段代码在眼前晃来晃去……渐渐他发现了一个规律：其中有一段代码引起他的注意。这种关注主要在于它是重复出现的，它总是比别的代码出现频率高，它似乎更强，越来越强，它想打败别的代码，它想独占这片江山……

但这种不断争夺似乎永远没有停止的迹象，这让苯男渐渐失去的耐心，于是他决定选定它。他记住它了，他的手在键盘上极速地敲了一会，代码进去了。

他静静地等待反应，时间显得特别漫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屏幕又开始活了，先是出现一个大大的圆，没有内容，没有色彩，一个由级细的线画成的圆圈。接下来线条开始变粗，越来越粗，最终所有的黑填满了圆……

刚开始时，苯男是信心满满，觉得总算有了进展，也许成功就在眼下。但时间一久，又不耐烦了，心想这是什么玩意啊，无聊，不玩了。但却无法退出。苯男变得有点慌乱和烦躁。于是强行关机……但关不掉，接下来便是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噪声，噪声大得足以让整层楼都听得到，这声音太吓人了。苯男本能地连续强行关机，无效，声音似乎更大了，似乎能听到走廊上有人走动和说话声，看来已经惊动了邻居们。苯男不得已只能俯身下去关掉总电源开关，啪的一声，噪声消失了。

苯男终于松了一口气，但马上又惊呆了，电脑怎么还有电，屏幕上又活跃起来，跳出一组数字，让他选是，或不是。那一组数字是：1752000。

他选了是。因为他不知道它们表示什么。

接下来，刚才那团巨大黑又出现了，但中心开始出现一个极小的亮点，越来越亮，越来越大，开始向着反时针方向旋转……越来越快，快得让他头晕目眩，整个人都要飞起来……接下来他感到一种力在撕扯自己，似乎要把他扯向那个高速旋转亮点……头痛得像要裂开……然后，一切暗下来，没有任何声响，似乎世界在此停止了。苯男侧起耳朵听窗外，刚才还是很噪杂的来往车辆声也没有了，好像时间也停止了。

苯男拼尽最后的力量想把耳机从头上取下，但四肢似乎完全与身体脱离了，意识开始变淡，像一团被风吹散的云，他变轻了，并开始向前冲，速度越来越快，向最后的亮点……

苯男来自内陆南部一个叫恩城的中等城市，经济欠发达。女友菁菁也是恩城人。那还是苯男刚到拓城十五年后，刚成立自己的公司，第一次去人才市场招人。在众多求职者中一眼就看到了菁菁。那时找工作比现在难得多，找工作的女孩非常多，但苯男一下子看中了菁菁。据他后来说，原因有两个，一是她的长得好看，长发披肩，一口齐整的糯米牙很白很净，中等的个头，一双修长匀称的大腿。其次，菁菁也是恩城人，俩人是同乡，所以后来便好上了，这一晃，就是好几个年头。那年，菁菁30岁，苯男已进入不惑之年。

菁菁一直不同意苯男说因为他们是老乡才会选中她，菁菁是一个说话很直接的女孩，她认为他就是看她长得好看才招的她，没别的原因。所以说，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理由，有一个就行了，就是她长得好看。

菁菁外貌出众，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至少小十岁，35岁倒还嫩得像二十出头小女生，经常遭到变态男的骚扰。为此她很烦恼，有一次一个星探找到她，请她去试镜，还说有机会出演影视角色。当时苯男非常希望她去，可她拒绝了，说不想再让生活起波澜。苯男有点不明白，问她什么意思，是不是曾经起过生活波澜。菁菁发火，让他以后不要随便怀疑人，更不要打听别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发那么大火，呆呆地看着她，好像刚认识她一样。

苯男曾经把菁菁比喻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一笔财富。但就是这唯一的一笔财富，命运也要把她夺走。那是两个月前的事了，菁菁接到老家一个电话，说家里有大事，让他回去。她当时没有表态，但第二天她没来公司，不知去了哪里，手机也是关机。晚上苯男问她，她说闷，一个人去散心了，别人什么也没说。看她脸色很难看，苯男便没敢再多问。但联想到平时种种迹象，让苯男产生了不祥预感。

苯男不能想像他会失去菁菁，在他心中，她就是和他乘坐同一列火车旅行的伴侣，当有一天，她要在中途下车，或改乘另一列车，或从此停下来，无论哪种情况发生，都是他无法相象的后果，这后果严重到何种程度，只有他心里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