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煮人(2 / 2)
“杀的好,杀的妙,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主老财就应该一刀两断,不杀不足以替天行道,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何以解放广大受苦受难的妇女儿童,不杀怎能震慑普天之下吸食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土匪恶霸,好,杀的好……”
“说,继续往下说。”
几个热情的乡民鼓励李熙说下去,李熙尴尬地笑了笑,说不下去了,卡文了。
“你这么有见识怎做了官府的走狗呢。”
“我没有,我来来投六个聚义的,真的。几位一定搞错了。”
李熙想顺带骂两个蔡二娘,察言观色后打消了这个念头,看得出这娘们跟王七有一腿,不必多解释看他俩眼神就知道,怪不得蔡二娘知道王七把五姨给睡了呢,原来人家是一伙的,说不定那个的时候她还帮着按腿了呢。
“聚义,瞧你这身细皮嫩肉的,敢说你说来聚义的?”
“兄弟这样说就不好了吧,聚义还分皮白皮黑,又不是选妃。”
“还敢顶嘴,找打!”
“别打,当我没说。”
“二娘说你醉酒后调戏她,要带她回韶州吃香喝辣。”
“哦,没有,那贱……贱人才信口雌黄,胡说八道!真的,七哥,我真的没说,我就喝醉了酒爱乱说话,以后大家熟悉了,你就了解我了,七哥,我真的不是官府奸细……唉,七哥,你听我解释,七哥,我上有八十岁老祖母需要赡养,下有嗷嗷逮捕的三个孩子,我媳妇刚给我生了一个儿子,才六两重呀,都是饿的,荒年没吃的,官府还横征暴敛,地主老财敲骨吸髓,我们老百姓的日子怎么这么苦呀……天呐,你睁开你的眼,看看你爹子民吧,你圣慈的光芒何时才能普照大地,温暖你仆人的冰冷的心呢……”
李熙哭诉的时候,七个山民乐呵呵地把他剥光带到了一口大铁锅旁。
那口大铁锅吊在一跟横木上,锅下架着劈好的木材,还是黄花梨木,好木料。
李熙忙中抽闲赞了一声,旋即又裂开大嘴准备继续哭诉,却忘了刚才哭到那儿了。
他呆怔在那,想词的时候,七个友善的乡民已经举起他,把他扔到了大铁锅里。水温还有点凉,是不是该点火了呢。李熙刚在心里发出这个疑问,一个心意相通的乡民就举着火把过来了,在李熙注视下坦然地点燃了黄花梨木。多好的木料啊,就这么烧了,可惜。
一共八个人围在锅的周边,皆笑呵呵地望着锅里的李熙,看着他的惶急和无奈,一个手持大棒的汉子问精壮如豹子般的王七:“七哥,这家伙没洗肠胃就开煮,肚子里会不会不干净?”王七道:“不过是煮着玩,又不真吃。”
李熙插话道:“七哥,我能说句话吗?”
王七忽然收了满脸的笑容,目光阴狠地望着李熙,说:“有什么好说的,六两重的儿子都出来了,你媳妇是猫吗?”
手握大棒的汉子提醒道:“七哥,猫崽子没那么大。”
豹子恶瞪插话者一眼,道:“我说的是大号的猫。”
插话者敌不过豹子的阴冷目光,缩起了脖子,退让到一边去了。
豹子回身盯着坐在锅里的李熙,啧啧嘴:“一张小白脸,手上没老茧,胡言乱语特能扯,见了女人就凑上前,你还敢说你不是官府的探子?你唬谁呢。”
李熙道:“七哥,我真没唬你,也许是兄弟我说的不够清楚,其实我是个吃软饭的,靠着一张小白脸走村过乡,骗寡妇过生活。”
“你狠,这种不要脸的话你都敢说。”豹子挑起大拇指赞颂道。
李熙笑笑,脸不禁一红:“七哥面前,小弟不敢有所隐瞒。”
一个面相忠厚的汉子忽然问他:“你说你走村窜乡,你是冒充游医啊,是冒充货郎呀,还是冒充泥瓦匠?”
李熙知他在考问自己,要说冒充游医他会考我诊脉,要说泥瓦匠他要我给他盘口灶台,那都得露馅,于是笑道:“货郎,货郎,当然是货郎了,卖些针头线脑,打这个做幌子穿堂入室,正经人家女子我就卖她些货,有那狂蜂浪蝶看上我了,我就赚她两个辛苦钱。都不容易啊,大哥。”
众人闻言皆哈哈大笑,豹子跨前一步,指着他胸口、肩头几块伤疤喝问道:“还敢说你不是官府的探子,这一身伤疤,不是刀伤?!”又指着李熙的肩头说:“你说你是货郎,肩膀怎么一块老茧都没有?!”
众人大声鼓噪道:“官府奸细,煮了他。”
伤疤的事还能解释,可这做货郎的肩上没老茧却是个硬伤啊,就算再下三滥的货郎,多少也该磨点老皮出来吧?至此李熙才明白那个貌似忠厚老实的汉子,原来是在阴自己,论你说哪个都不好使,根本就不该承认,就一口咬定自己游手好闲,他们又能把我怎样?
刁民,刁民,十足的刁民!
露馅了,还能解释什么,大锅里的水已经四十度朝上了,皮都烫红了,这口大铁锅以前一定是用来烧水烫死猪的,一股子冲天的土腥味混在水蒸气里熏的人头晕脑胀,这么折腾下去不必水开自己先闷死了。
不过死鸭子嘴也要硬,尽管中计被人看穿,李熙依旧坚持大声呼救,期待最后一刻奇迹的发生,林家大宅现在是义军的首脑机关所在地,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有点良心的?
“我冤枉啊,我是民,不是官。我冤枉啊!”
王七抹了把刚剃的光头,恶狠狠地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敢打二娘的主意,就算你是良民,我也把你给煮了。”
几个汉子一起往锅下添柴,烈火熊熊,锅里汤水急剧升温,李熙难以支撑,在行将倒下之际,他突然拼尽全身气力大吼了一声:“大锅煮民,不是英雄!替天行道,全是扯淡!冤枉啊!”
垂死之际发出的怒吼,终于感动了天地,在李熙行将倒下的那一刻,耳边忽然传来了天籁之音:“锅里留人,七哥住手!”声音尖细,显得底气有些不足。
又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老七,住手!”
锅下的柴火立即被撤去,蒸腾的雾气慢慢散开,李熙躺在锅里却不肯起来了,方才危难时节,他窥见一伙人从大门进来朝正堂走去,前呼后拥,气势十足,李熙猜想这人应该是饥民的头头,得弄点什么响动引起他的注意,否者自己很快就要煮烂了。
眩晕之际,也不假思考,脱口而出十六字真言,没想到竟然打动了那个人。天意,天不绝我,凭你光头七又能把我怎样?
“怎么回事,老七?”一个三十多岁的光头汉子黑着脸喝道,他望了眼躺在锅里快熟了的李熙,压低了嗓子,厉声斥责光头老七:“你搞什么名堂,烹人烹上瘾了么?!上次跟你说过的话,全当耳旁风了?”
来者也是一个光头,个头足足高过单刀王七一个头,膀大腰圆,也大过王七一号,正是此番聚义的召集人双刀王六。
“大哥,没有,我这是吓唬他呢。”豹子满脸堆笑,由一头精壮的豹子霎时间缩成了一只大号的花猫,“我怀疑他是官府的探子,你看看他细皮嫩肉的,庄稼汉哪有这幅好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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